☆、ACT63.循环
夜间的温度比白天低了十几度,呼啸的风刀子一样刮在他们脸上。宋凉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大衣。起初确实是冷的,冻僵了的手脚渐渐变得麻痹,随后却像被火烧一样热了起来,又麻又痒的。
黑暗和风雪阻挡着他们的视线,但郑敛方向很明确,每一步都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
他们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整个身体都是机械性的运动,他们翻过山林,又从陡峭的山坡上滑下去,雪倒灌进他们的脖子里也没什么知觉。
“程程。”过了零点应该已经进入休眠的指南突然开口说话把程月疏吓了一跳,她语气冷静的吓人,以程月疏对她的了解,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越严肃她才会越平静。
“你注意一点郑敛的精神状态,太不对劲了,在这么下去他的‘白塔’都要搭建起来了。”
“什么?”程月疏吃了一惊。郑敛背对着他,很难看清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但他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实在太过用力,指甲在皮肤上掐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记。
“我是说,他快要崩溃了。”指南说道,她好像还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是耳旁的风声太大,程月疏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那听起来就像她已经见多了这样的事。
他们最终在一处峭壁停下。郑敛趴在山崖边探出了半个身子,他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峭壁下面寻找着什么,也不管刺目的白雪把他干涩的眼睛逼出了泪水。
程月疏把宋凉冻僵的手包裹在自己的衣服里,寒冷是足以致命的伤害,这一刻他难免会对郑敛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即便知道这也不能全怪他。
“我没事。”宋凉拍拍他的脸权当安慰,转头看着恨不得一头栽下去的郑敛问,“他的精神状况是不是出问题了?”
“只怕是啊。”程月疏正想把自己的外衣给他,后面拿着手电筒和御寒衣物的沈岫两人就追了过来。
他们也是确实相信两人不会有事才没急着跟上来。
“在下面!我看到他们了!”他说完当即便跳了下去,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但他们很快便看清峭壁上有很多凸起石头,郑敛已经动作娴熟的一路踩着它们往下面去了。
“他怎么这么熟练?卧槽,我的脑洞要抑制不住了!”沈岫惊恐的说到。
他们四个人没有贸然的下去,稍单薄些的里衣被扯开当成绳子系在两个人的腰间一方其中一方不慎滑落。
“不怕,说不定你想的就是对的呢。”宋凉特别没良心的劝她。
沈岫:“……”
卧槽。
“郑敛是NPC?”借着两人靠的近,程月疏低声问。
宋凉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但我有另一个更恐怖的想法你想听吗?”
“……”程月疏忍不住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打了个冷颤,“我姑且听听看吧。”
最后紧了紧腰间的绳子,宋凉先一步跨了下去,“我觉得何晏可能已经死了,生理层面上的。”
“可是系统并没有……”
“所以说生理层面上,而且应该是在挺久之前了。”
最开始产生怀疑是在何晏说出他是白塔的人的时候,他当时反问何晏居然连这个都记得,对方没有变现出任何异样,可无论是参加游戏的玩家还是患者都不可能见过他,但他毕竟是个大活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硬要说曾经打过照面也说得过去,但何晏曾经言声凿凿的说他是‘杀人犯’。
程月疏懂他在想什么,但仍有些不敢置信,“那何晏他是怎么回事?”
“能确定我身份的话,他应该是白塔最初进行可行性实验的第一批参与者,那一次实验……”宋凉硬生生的掰断了手里抓着的那块冻的硬邦邦的土块,“那次实验失败了,发生了重大研究事故,不止协议实验者,甚至……”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把‘甚至’后面的那句话说出来,他仰头看着两人上方的沈岫和徐光,“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程月疏攀着岩壁,单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宋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接着说到:“那时候白塔游戏已经有了雏形,但在导入患者意识的时候失败了,之后白塔被叫停,我再也没有参与过。所以我觉得何晏可能就是那时候参与第一次实验的人。”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何晏后来还是死了,但那次意外导致他的意识有一部分被留在了白塔里,直到白塔重启他才醒过来,意识还保留在他第一次进到这里之前。第二种是,他是这里,第四层boss的第二人格。也就是精神分裂。”
程月疏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关于这个游戏本身的事,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一时间没能完全消化掉。
脚下的石头微微松动,他身体歪了一下就被人眼疾手快的抓了回去。
“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想法,因为同样的事情不只发生过一次,而且如果是boss的第二人格,他不太可能有这么强的独立自我意识。”宋凉道,“但我有一点还不明白,如果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那对于他来说,我到底‘杀死’了谁?”
到地面的距离比想象中的要近一些,他们跟着地上凌乱的脚印找到了丛林深处的郑敛。在他身前十几米的地方,boss穿着被剐蹭的破破烂烂的一副,大片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她是暴躁狂怒的状态,因为腿被摔断了,她从地上奋力的向郑敛爬过来,双腿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迹。
郑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知道程月疏把他把他拉开才发现他脸上的水渍都快要被冻住了。
Boss爬行的速度真的很慢,甚至不用怎么费力,轻而易举的就能避开。可郑敛一动不动,程月疏拉他他甚至还挣开了,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Boss却突然停下了,她又爬回去,用干裂掉皮的手去抓挠雪地。而何晏,就在她手下的雪地里。
“boss要杀他!快拦住她啊!”沈岫吓得不轻,但还是举着手电筒想要上前去救人。
“等等,”徐光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看清楚点,她是在救他。”
“呜―――!!!”女人的嗓子已经被烧坏了,她嘶哑的吼叫声带着无助绝望的悲戚。压在何晏身上的土石和厚厚一层积雪终于被她扒开,boss颤着手把他从雪地抱出来,她撕开自己的衣服把何晏死死地按进怀里试图温暖他,她的哭声夹杂在风声里,纠缠着风雪一下一下的砸在郑敛身上。
沈岫手里的手电筒没拿稳,不小心扫到了周围的地面,她吓得惊叫了一声,腿一软跌坐在雪地里。
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都被血染红了,地上散乱分布着四具尸体,有的已经被雪埋了一半,有的还只沾着薄薄一层雪花。他们每个人都有同一幅模样,那是郑敛,他们所有人都认得。
凌晨两点的时候,风雪都停了。眼前的这一片土地干净的像是刚刚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每天晚上都要被她杀一遍吧?”而且都这样了居然还没被系统判定为死亡?沈岫简直头都要炸了,而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平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记忆片段还非要过来掺上一脚。
郑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本来还心存侥幸,觉得小晏根本没有出事,可是在知道他没跟你们一起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先回去吧,”他说,“我慢慢跟你们说。”
折返回小木屋的路比来时要好走的多,天上有明亮的星星,可能是因为疲惫作祟,他们总觉得这条路变的格外远。
郑敛想说的,其实是两个故事。
这两个故事都有同一个开头,一支探险队在山上遭遇了暴风雪和滑坡,带他们上山的向导独子抢了东西逃跑,留下一群陷入绝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