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猫薄荷
林科长可真是个实诚孩子,总共赔了得有200多万,这还是刨去地皮和地基后的基础建设费用,对于一幢八十年代的筒子楼而言,算是十分慷慨的买断费。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对于贫穷的外星人而言,估计是他们部里抠抠索索东拼西凑出来的全部家产。祝昀看到后有点哭笑不得,好几次想还回去。
有白在旁边盯着,林科长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点了根烟,沧桑地说小同志啊,收了就收了,不要再时时刻刻拿到面前来诱惑咱们公务员了行吗?
祝昀很心虚,更何况这栋破楼还是白折腾塌的,也难怪林科长一脸“你们是在碰瓷”的悲愤表情。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对于祝昀而言,圣诞节和新年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日子――冬至。当地有冬至扫墓的习俗,祭拜需要准备香烛点心。
虽说可以买到精致的祭品,但他还是按照母亲的习惯,提前蒸了些糕点。白米糕十分松软,里面加了酒酿,有一股酸甜的口感,发酵过的柔软表面上则嵌着蜜枣和冬瓜糖,是小孩子非常喜欢的零食。
小的时候,他总是守在灶头边,看母亲指挥下人们忙忙碌碌。糕出锅了,妈妈会撕下两块带蜜枣的,塞给他和祝煜。祝煜不爱吃甜的,最后多半还是便宜了他……
正这么想着,蛋壳定时器叮铃铃地响了几声。祝昀回神,掀开锅盖准备把蒸笼端出来。
锅子很烫,蒸汽腾腾地往上冒,很快将窗玻璃模糊一片。祝昀犹豫着要不要去拿两块毛巾垫着,身后突然探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我来。”白空手将滚烫的笼屉捧起,半点都没觉得烫的样子,“该放哪儿?”
祝昀有些发愣,闻言突然伸手,撕下边角上带蜜枣的一块,举到对方唇边。白很自然地伸过脑袋,就着他的手吃掉点心,灵巧的舌头还仔细舔了舔他的指尖。
祝昀笑起来:“好吃吗?”
白说:“很甜。”
“放外面吧,等凉了我再装起来。”祝昀又撕了一块米糕自己吃着,“果然很甜。”
白盯着他舔手指的动作,很有些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手里的蒸笼挡着,恐怕早就和对付开心果巧克力一样上嘴抢了。
米糕蒸了好多,祝昀切下一部分封装好,剩下的就放在桌上当零嘴。祝秋练琴练到一半,闻到甜点的香气,根本坐不住,火烧屁股似的扭来扭去,满脸垂涎:“覃哥~”
在旁翘着脚督工的许覃冷笑一声:“喊我情哥哥都没用。”话虽如此,他最终还是起身去掰了一块,投喂给对方。祝秋张大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好牙,啊呜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许覃吓了一跳,赶紧去掰他的嘴:“卧槽核呢?!”
祝秋纯良地眨眨眼:“没有核的呀~”
许覃将信将疑,转回厨房:“祝小昀,你这蜜枣是去核的吗?”
祝昀啊了一声,说不是啊,蜜枣是许岚家里自己腌制的,怎么会去核?
“怎么不早说!”许覃面色立时变了,唯恐尖利的蜜枣核把祝秋戳个肠穿肚烂。他秀挺的鼻尖渗出汗珠,当即掏出手机要打急救电话。
祝昀眼疾手快地按下他:“稳住,先别!你看他吃下去也没啥事儿嘛。祝秋他,他……”祝秋他不是人啊!要是去医院照个腹腔影像那才是真的要跪了好吗!鬼知道会照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许覃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祝昀吞吞吐吐:“其实,他也是那个……”
“???”
“就是你弟弟那种……”
许覃漂亮的单凤眼几乎瞪圆了:“卧槽?这一个个的,说好的建国后不能成精呢?”
祝昀支支吾吾,心想这也不算成精嘛,这些都是讲科学道理的外星友人。
许覃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那,那白也……”
祝昀点点头:“是啊,上回你吃的那个药,还是他给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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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许覃有些发愣,咂咂嘴道,“别说,那玩意儿还挺好吃的,什么做的啊?”
祝昀:“……”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他隐瞒了真相,只推说是外星黑科技。
许覃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紧接着又回过味来:“等等,那你告诉我,这屋子里还有正常人吗?”
“有啊。”祝昀干巴巴地掰手指,“我,你,还有徐医生。”
许覃:“……”
他失魂落魄地转回客厅,险些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原本以为有个妖怪弟弟的自己活得已经够惊悚了,谁知好基友居然瞒着他,饲养了一屋子的人形妖怪。
小蜥蜴不住地偷眼打量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后,许覃对他的态度忽然温和了很多,甚至,甚至语气还带着些温柔??他后背上冒出一层冷汗,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倒霉了,赶忙夹紧尾巴,加倍努力练习。
除了糕点,还有许多别的杂事要准备。祝昀脚不沾地,忙成了一只陀螺,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才开始想些有的没的,结果想着想着,却睡意全无。
失眠就是这样,越想越睡不着。最后,他干脆爬起来,抽出床头柜下压着的老相册。相册硬壳表面轻微褪色,积了层薄灰,他小心翼翼地掸去灰尘,慢慢翻看起来。
当年数码相机还不流行,照片都是用胶卷拍了,再送去摄像馆冲印。祝妈妈是个浪漫又时髦的人,买了一大堆摄影器材回家,每逢休息日就拉着两兄弟和老公凹造型。
从游乐场到海边旅行,从正装照到圣诞cos,相片应有尽有。他一口气翻完整本相册,好像把珍贵的记忆重新检阅了一遍。
更睡不着了……他合拢相册,反扣下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仍觉得画面还在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
祝昀认命地叹口气,摸黑去厨房喝水。
窗外挂着的明月高而远,带着说不出的冷意,祝昀遥遥望着月亮,小口啜饮玻璃杯中的清水。身后黑乎乎的屋子里,睡着许多不请自来的房客,鼾声阵阵,倒凭空多出几分热乎的人气。
“睡不着?”
月光一样清冷的声音。他自黑暗处回头,才发现白不知何时醒了,正抱臂靠在厨房门口看他。
祝昀说:“嗯,有点。”
“在想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