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歌楼上 - 东京旧梦 - 江湖一枝笔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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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雨歌楼上

居养院是朝廷所设的官房,专居养鳏寡孤独,贫困不能自存者,月给口粮,病以医药。据说东京城内的居养院更是冬为火室添炭,夏为凉棚置冰,什器饰以金漆,茵被悉用毡帛。

无论这个传闻是真是假,长平县内的居养院,可看似不是这么回事儿。

张子初一行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昏昏欲睡的胥吏打着蒲扇坐在门前,还在口鼻之上掩了一块帕子。

奚邪和路鸥取了些铜钱上前周旋。他们只说自己是家道中落的商户,车上的是主人家和夫人,车前坐的张子初则是教书先生。因为主人家在路上跟人发生了口角,被打成重伤,急需救助。

听了二人的话,那胥吏只勉强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也不检查车里,直接挥了挥手让他们进了门。

进去一瞧,偌大的院子里躺满了衣衫褴褛的穷人。从二毛到垂髻,从乞丐到妇孺,就这么各自蜷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奚邪和路鸥四处逡巡了一圈,发现这里为数不多的房屋内均已住满了人,甚至一间屋内同时挤着二十多个,破烂的蒲草垫上满是些陈年泥垢,就连他们这种习惯了外宿的武夫也忍受不了。

“不成,这里太糟了,咱还是换个地方吧。”

“别挑剔了,救人要紧。我看这地方不错,官府的人绝不会想到往这儿来找的。”路鸥边说着边让胡十九帮忙将那男子从车上移了下来,先将人洗净包扎了伤口,又就着几味药草喂了他些稀烂的面糊,才算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那小子倒也命大,被人连剐带捅了十几刀,竟是没伤到要害处。虽说失血过多,可在场的几个汉子都是治外伤的好手,又是带了上好的伤药出来的,三两下就止住了血。

等忙活了一阵后,众人才在院中勉强找了块地方,铺了些衣物,坐了下来。马素素一个女儿家,便也没让她下车,就歇在了车上。

“公子刚刚说他是读书人,可一个读书人怎会被官府追捕到如此境地?”等胡十九拿来了粥米,烤上了干粮,奚邪才想起来问了这一句。

“我也好奇的很,等他醒来再问问吧。”

张子初一回头,只见胡十九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那书生,倒有些反常。此人一向对除了自己任务之外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可当他提出要先救治此人之时,对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反对,反倒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来了这居养院。

“张公子。”马素素在车中冲着他招了招手,“这院里人杂,蚊蝇又多,你把这个佩上吧,也可睡安生些。”

奚邪见她递出来一个艾草香囊,不免调笑,“这是不是就叫……皮采艾兮!不过马姑娘,你这未免也太偏颇了些吧,我们几个就不闻不问了?”

“呸,你们皮糙肉厚的,怕甚!”马素素被他说的面上一嗔,顺手放下了车帘。

“是彼采艾兮。”张子初用袖子挥了挥地面,也不嫌脏,直接在奚邪和路鸥身旁倚了下来,“你们揶揄我就罢了,马姑娘是女儿家,面子薄,可别拿她来开玩笑。”

奚邪和路鸥互瞧了一眼,噗嗤一笑,“怪不得某人说,张子初乃是竹修地身子柳造地心,平日里满嘴仁义礼教,却又是天生情种,总忍不住想要去怜香惜玉。”

“……我有吗……那,某人还说了什么?”张子初摸着耳朵无奈一笑,想也知道这个所谓某人是谁。

“某人还说啊,张子初每每惹得小娘子们芳心大乱,自己却置身事外故作清白,当真令人生厌。”

“……”

“还有还有,好像还说过公子在酒楼中曾有两个漂亮的红颜知己,叫什么……哦对,流萤夜舞,杨柳折腰。”

“……”奚邪想了好久才想起来王希泽说过的这两句拗口的句子,却见张子初起初微微一愣,后又似想起了什么,由抿唇变成了轻笑,又由轻笑转为了朗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流萤和杨柳,是两个舞姬的名字。张子初甚至已经记不起这二人的容貌了,却清晰地记得那个荒唐至极的晚上。

那一日,王希泽神神秘秘地在孙羊正店订了个小阁子,约了他们几人前去。

张子初到了一瞧,好家伙,桌上不仅布满了看菜,桌旁还候着七八个陪酒娘子,个个面若桃李,盛装相邀。

“公子有礼――”娘子们齐齐行了个福礼,让一群小子顿时乱了分寸,手脚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

冯友伦最是得劲,挤眉弄眼地冲着人家傻笑,却见身旁几人在张子初的带头下不约而同地拱起手来回了一揖,赶紧学着换了姿势。

“你们干嘛?这里又不是学堂。”王希泽在冯友伦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顺势拎着人到桌旁落了座。

“来来来,既然今日到了这里就别拘着,劳烦姐姐们把好酒呈上来!”

王希泽吆喝一声,娘子们便巧笑着围了上来,布酒的布酒,行菜的行菜,酒菜飘香间还夹杂着女儿家的脂粉味儿,闻着让人鼻尖痒痒的。

娘子们见这群小郎君个个生得唇红齿白,心中自是欢喜的紧,各使足了看家的本事搔首弄姿。可一番折腾后,桌上几个少年却是仍然正襟危坐,只敢用眼角悄悄来瞟她们。

“王希泽啊王希泽,你胆儿可贼肥啊,这若是被你大哥知晓了,定要教你屁股开花。”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冯友伦故意开口寻衅道。

王希泽唇角一抿,顺手砸了个鸡腿过去,“你这厮,就不能想我点儿好,亏我成日里惦记着你们,来这里喝酒也不忘将你们捎上。”

“得了吧,我看你是想别万一出了事儿,好拿咱们垫背哩!”冯友伦与他拌嘴间,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狠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连连。

“呀!这东西辣得生津!”

“乡巴佬,这可是店里最贵的货色!”王希泽笑话他,故作老练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一下子酒气上了面儿,熏红了半张脸。

几人都是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家里又管得严实,哪里曾沾过什么酒腥。平日里除了读书练字怕也只敢掏个鸟窝,斗斗蛐蛐儿,玩的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今次偷来楼子开荤,也多亏了王希泽这混世魔王。

“小公子再饮一杯吧。”一只柔荑大胆地拂上了范晏兮的肩膀,可范晏兮却木讷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那劝酒的娘子明显有些尴尬,但她不知道的是,范晏兮二杯下肚,此时已经头昏眼花,双目迷离了。只见他忽然瞪着一双朦胧的狐眼看向了身后的佳人,结结巴巴开口问道,“你,嗝――你会下棋吗?”

“嗯?下棋?”

酒过三巡,阁子里的气氛却是怪到了极致。

王希泽托着腮看着角落里被范晏兮拉去学下棋的娘子,漂亮的脸蛋已然皱成了一团。王希吟更是干脆,嫌对面乐伶曲儿奏得难听,夺过了人手里的琴就开始摆弄起来。冯友伦又是个外强中干的,被人家姑娘碰一碰手便羞得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寻了个当口溜出去了。

最惨的大约还是张子初,翩翩君子,性子温吞又不擅拒人,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子围在当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递过来一杯酒便喝下一杯,却让她们劝得更凶了。

王希泽瞥了眼他那处,暗自端起酒杯数了一圈,却发现围在张子初身旁的娘子竟比自己多了两个,心中顿时有些不爽。

“来来来,子初兄怎能漏了我这杯。”王希泽使坏地推开了她们,亲自递了一杯酒过去。

张子初本能地想伸手去接,一抬眼见是王希泽,连忙摆着手道,“别闹了,再这么喝下去,当真要醉了。”

“她们给的你便喝,我给的你就不要?张正道啊张正道,亏你平日里装得人模人样,要不是今晚来了这儿,我还真没瞧出你这见色忘义的本性来!”

“希泽……休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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