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赵再次来到靖安伯府,靖安伯笑呵呵的拿出新得的一瓶松萝茶,爷俩品茗下棋。两盘后,靖安伯几乎撑不住笑脸,捶了捶肩,叹了声老了,拉过谢允谦按在了椅子上。
“你俩下。”
赵无奈一笑,他才学了半年多的棋,棋艺不精,谁知道岳父比他还不如。靖安伯争强好胜之心虽淡,在女婿手下连输两盘,不由得面色讪讪,故意要谢允谦找回场子。
“二姐夫,承认了。”
谢允谦一出手,就杀得赵丢盔弃甲,小少年特知礼,腼腆着小脸不好意思的作揖行礼。
“再来一局。”靖安伯嗅着茶香,美滋滋的轻呷一口,“果然是香气盖龙井的松萝茶。”
谢允谦偷偷瞅了赵面色,见他这位二姐夫虽然连战连输,却面不改色,风度极佳,才放了心。他也不是非要赢,实在是二姐夫也只比父亲强一点,他想输都难。
谢兰绮屋子里,梁氏谆谆告诫:“回去后,不要在赵面前提及你婆母的不好,逢年节、生辰,在她面前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你这性子,唉。”母女俩相处的时日越久,梁氏越觉得早先看错了这个闺女,“原先以为你没心没肺,后来知道你心里都明白,懂事体贴不说罢了。现在才发现你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主意大着呢。绮丫头,日子长着呢,有些事能缓着办,你做事别太急躁了。”
谢兰绮忽然扑进梁氏怀里,头埋在她肩上,低低的唤了声:“娘。”
绮丫头极少与她亲昵,梁氏心神一阵恍惚。
谢兰绮随赵回府。
夜里,梁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推醒了靖安伯:“你说当年咱们怎么舍得把那么点大的绮丫头给了叔祖母?”
靖安伯睡得迷迷糊糊,手臂圈住她,含混道:“过去了,睡吧。”
......
回到安远侯府,谢兰绮刚下马车,赵大步过来,翻身进了车里,抱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箱,笑道:“我给你抱进去。”
无论用料还是做工,这都是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却是谢兰绮最宝贝的东西,无论走到哪儿她都带着,上一世,她一路带到了辽东。谢兰绮眸光微闪,就连贴身丫鬟蝶梦都只是疑惑她总是带着这只木箱,并不知道她视之为宝,赵怎么像是知道?
赵放了木箱,一出来,等候许久的小厮一个接一个的跑到跟前:“世子爷,负责祭田的吴管事到了。”
“世子爷,塾里的纪先生有事禀报。”
“世子爷……”
很快,以赵为中心,回话禀事的小厮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纷乱嘈杂。谢兰绮知道赵夺了骆氏掌家理事权,却是头一次看到赵管家的阵仗,不由瞠目。
“绮儿,你先歇歇,我去处理些事情。”赵一扬手,小厮们急忙让出条道,他走到谢兰绮面前,欲要伸手将滑落在她鬓边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想起自己尚未洗手,又收回了手。
谢兰绮还是一脸震惊,想说些什么,还没想好,赵已经走远了。
半个时辰后,谢兰绮换了身家常大袖罗纱衫,轻薄凉快,去了钗环,松松绾了个慵常髻,歪在圈椅里,叉了几块早熟蜜瓜吃。
“姑娘,浴房确实改了陈设,与咱们伯府里的几乎一样。”
“而且小茶房外面加盖了堵防火墙,里面添了个灶眼,米面菜蔬都有,热个饭熬个汤都行。”蝶梦道。
谢兰绮睫毛颤了颤,放下小银叉,喝了一杯水,扶额道:“这瓜太甜了,你们分了吧。”
她发了会儿呆,起身开了梳妆台下面的柜子,赵果然将木箱放在了里面。拖出木箱,从妆奁匣里取出钥匙,开了锁。箱子分为两个区域,占了约三分之二区域的是一本本新旧不一的书册子,从下到上,从旧到新,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也从稚嫩逐渐劲道秀挺。从四岁起,每年她都将自己抄写的《南华经》装订成册,生辰那日放进箱子里,如今已放了十四本。
看了会儿,谢兰绮阖上箱子,将外面仔细擦拭一遍,放回了柜子里。
“蝶梦,取笔墨纸砚来。”她要抄几页《南华经》压压惊。
太阳西下,厨房送了晚饭,谢兰绮揉了揉手腕,听得蝶梦欢喜道:“这些都是姑娘喜欢吃的。”
谢兰绮吃了几口,觉得少了些什么,片刻后,想起赵不在,问:“世子呢?”
“世子爷特意让人传话,不用等他了。奴婢听说祭田那边拉了一车的账本。”蝶梦回道。
这次回到安远侯府,谢兰绮的日子轻松惬意,不管是生活空间的布置还是使唤的人,无一不合她的意。与她的清闲相比,赵忙碌不堪,事务繁多。每每他回房,谢兰绮已经裹着纱被,蜷成一团,面朝墙壁,睡得酣熟。
赵睡在外侧,听得耳畔清浅均匀的呼吸,幽幽暗香不绝如缕,直板板躺了许久,却是心猿意马,毫无睡意。忍不住翻了个身,床帐里光线昏暗,他双目灼灼盯着那隆起的一团。看着看着,暗暗吁了口气,绮儿这睡姿不太好,被子蒙了头,这么久了也不换姿势。他挪了几下,几乎挨着,手一伸握上了被角,不想谢兰绮裹得极紧,扯了两下,竟没扯开。
“嗯。”谢兰绮发出一声不舒服的梦呓。
赵身子一僵,怕惊醒了她,慢慢的松开了纱被,强迫自己闭了眼睡觉。
如此过了两日,赵休假结束。
天色黑沉沉的,赵悄悄下床,轻手轻脚的出了寝房。
谢兰绮睁了眼睛,赵每日要五更入朝,也就是最迟五点要到。以赵的官职品级,进不了殿内,要站在午门外列班。直到早朝散了,部院启奏官出来,散班进各自官署办公,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散衙归家。回了家,还有一堆的账本要核算。
如此算来,与自己一比,赵甚是辛苦。
谢兰绮心生同情,掀被而起,唤来蝶梦轻声问:“这么早,厨房备饭了吗?”
这个事情,蝶梦早就打听清楚了,自家姑娘总算问了。
“奴婢问了尚贤,说是时辰太早,从老侯爷时起就立了规矩,不许劳师动众,只预备些点心。”蝶梦又补充道:“奴婢听尚贤说,世子爷不喜欢点心,最多吃一两块垫垫。”
“你去小茶房里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吃食没有?”
蝶梦很快回来:“只有半锅米饭。奴婢问了,是昨夜世子爷盘账晚了,给前院管事们蒸的,剩了半锅,还温着呢。”
谢兰绮想了想,有了计较,带着蝶梦去了小茶房。用剩米饭裹了胡萝卜丁、豌豆粒、煮鸡蛋、八宝咸菜丁迅速煎了两个大饭团,用油纸一包,端着出去。
此时,赵洗漱已毕,正在耳房里穿戴朝服,尚贤守在门外,倚着廊柱,张嘴打呵欠,冷不丁瞧见谢兰绮。
“世子夫人?”
谢兰绮未进耳房,让蝶梦把盘子给了尚贤:“煎了两个饭团,吃着方便,世子路上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