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四）
随着陆雨话音刚落，原本静逸而暧昧的夜突然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钟锦疑惑的朝着陆雨喊话的方向看去，除了绿植掩映的湖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知道陆雨不可能无的放矢，干脆直接站了起来想走近再看。
陆雨却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满脸肃然道：“有东西过来了，你别过去。”
钟锦轻拍了拍他的手，“我不去，是什么东西？”
陆雨坐着没动，脸对着那个方向，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有尸臭。”
也就过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靠近餐厅微微荡漾的湖面突然涌动起来，渐渐露出一个人头轮廓，然后是脖子，肩膀……越靠近岸边，那人影就越发完整。
被水泡得已经浮肿发胀的身体穿着破碎的衣物，上面还挂着一些湖里的淤泥和污秽。
灯光照亮的脸面目全非，有一边眼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食了大半，还有一些软组织挂在脸上，皮肤也剥落了，露出泛白的肌肉组织和头骨。已经不能称为人的东西缓缓的从湖里走了出来。
终于也有其他人发现了湖面的异样，随着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声，整个餐饮开始变得躁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湖里走出来的人影，有离得近的，借着灯光已经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钟锦和陆雨的位置离得有点远，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请他们离开。
陆雨依然没什么动作，他把脸转了回来，对钟锦说：“没事，我们继续吃吧。”
工作人员简直被陆雨的淡定惊呆了，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个瞎子，应该看不见远处发生的那一幕，于是他只能继续劝说。
“两位先生，那边有危险，请尽快离开这里，这次的餐费由我们餐厅负责，您不需要操心。”他边说边看着远处的骚乱，要不是看在高工资的份上，早已经拔腿就跑。
“可是我还饿着，牛排也没吃完，等我们吃完自然就会走了。”陆雨说得理所当然，他觉得今晚的牛排特别好吃，还想再多吃几块。
“可是……”工作人员急得冒火，还想再劝，却被钟锦阻止了。
“没事的，你先走吧，我们吃完会自行离开，我一会儿跟你们老板说清楚就行了，不需要你们负责。”
来这个餐厅的基本都是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工作人员眼见劝不动，又不好叫保安来强行赶人，也就由他们去了。他的其他同事已经第一时间报了警，现在只希望警察能快点过来就好了。
钟锦把工作人员打发走后，自己又坐回了陆雨对面。他看着陆雨神色如常的嚼着牛排，刚才有些紧张的情绪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他没有看清从湖里走上来的人影的模样，不知道那些人在害怕什么，就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雨想了想，自己摸索着用钟锦放在他手上的叉子吃了一块牛排，过了一会儿才道：“有尸臭的就是尸体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死了都会变成这样。”
钟锦：“……”一个从湖里自己走出来的尸体居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死了还能动？
刚才还觉得陆雨可爱的感觉突然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一个来月共同生活经历的风平浪静，让他差点忘了陆雨还是个十分厉害的法师。
之前那点念头，今晚就算没事怕是也难以实现，钟锦莫名的有些情绪低落。
陆雨许久没听到钟锦再说话，心里有些担心，他放下了叉子，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安抚的意味，“阿锦放心吧，他不会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钟锦随口接了一句，自己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有些索然无味，干脆把剩下的切好，一起放到陆雨面前。
陆雨开心的笑纳了，这家餐厅的牛排味道十分好，连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尸臭也没有影响到他的胃口。他还边吃边给钟锦解释缘由。
“溺水而亡的人，必须要找到尸首，带回家入土为安才能投胎转世，但是如果找不到，那就得找个替死鬼才行。
水里死的人很多，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有人收尸的，也没那么容易找到替死鬼。
这个人挺幸运的，有人帮了他一把，让他的尸体暂时动了起来，能自己找回家去，是好事，所以他不会过来，也没有危险，阿锦不用担心。”
钟锦听完，并没有觉得多轻松。他一瞬间想了很多，这个尸体这个模样自己走回家，真的是好事吗？
看刚才那些人的反应，那尸体估计已经变成了十分骇人的模样，就算回去了，家人估计也认不出来了，大概吓死的可能性更大吧。
况且，这个人又是怎么溺水死的呢，按照这个发展，自己回去是不可能的，十有八九还得去警局停尸间走一趟。
想什么来什么。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附近的警察就已经赶到了现场。
巧的是，接警的几个人中，有一个还是两个多月前因为井盖下摔死的那个小偷带钟锦回去录口供的警察。
因为钟锦的长相太有特色，他一进到餐饮看到人，马上就认了出来。
等他看清钟锦对面的人时，脸上吃惊的表情再也压不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钟锦见状，姿态从容的站起身来担在了陆雨身前，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骇得那小警察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我的家人，当然是人，请你注意一下说话态度。”
两人的桌位有点偏远，灯光并不太亮，警察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清钟锦的脸，等他站起来，跟在小警察身边的其他几个都被吓了一跳。
这世上怎么有长得这么凶恶的人，连见多识广的他们都被吓得条件放射的摸了枪。
认识钟锦的小警察见气氛不对，连忙开口道：“钟总你好，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见到他……”他指了指钟锦身后把脸对着他们的陆雨，“他……那天在那个井盖前面，有点不太对劲。”
领队那个年纪稍长的警察闻言，皱着低声问他：“网上的人？”
小警察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就是见过，有点特别。”
他凑到领队的警察耳边，小声道：“这个人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监控录像里面突然出现的人！”
领队警察听完，皱着眉头训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上头都调查清楚了，是那个现场的摄像头有一段没录下来。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哪有突然出现的人，突然出现的肯定不是人。你看人家就一普通的瞎子，哪里不像人，还不赶紧办正事！”
小警察被他训得一脸委屈，只能不再多话，掏出纸笔来开始做笔录。他们分了两组，一组去处理那个会走路的尸体，另一组来事发现场做笔录，他正好又遇到了陆雨和钟锦。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但是因为餐厅内部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没有监控，只能问还在现场的人。
餐厅的应急处理措施非常完善，等警察来的时候，陆雨和钟锦是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唯二还留在现场的人。
钟锦条理分明语气详尽的跟警察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末了还提醒了一句，“尽快为那具尸体找到亲人吧。”
难得的一次七夕情人节烛光晚餐就这么草草的收了场，钟锦内心十分不喜。强大的煞气散发出来，连陆雨都感觉到了不对，他拉着钟锦的手晃了晃，脸上带着一抹淡笑，“我吃饱了，今天的牛排真好吃，我很喜欢，阿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