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仙宫翎睁开眼,便见到月离弦正守在床边静静注视着他。
他动了动胳膊,就要坐起,却觉得胸腔没由来的一阵疼,他微皱眉,未曾表示。
月离弦忙上前扶起他,颇为紧张的问:“师尊好些了吗?”
离得近了,仙宫翎注意到他眼圈有些红,便伸手在他眉心不轻不重的点了点。
“哭什么?”
“我没哭。”月离弦反驳道,见仙宫翎明显不信的样子,他神色一紧,秀眉蹙起,竟是有些较真了。“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仙宫翎却是微怔,他站起身来,改手抚了抚对方发顶:“嗯。我知道,但是不必忍。”
月离弦本来压抑着,现在情绪已经平淡下来了,被他这么一碰,却是感觉有些崩盘,他鼻尖一酸,俊俏的脸别向一边,“你别看我。”
“没事。”
仙宫翎这般道,却是朝前几步径直出了门,也不看他。
等到月离弦跟上来了,他又问:“瑰柏呢?”
“瑰柏师叔采药去了,他说师尊要是醒了,就可以直接回去,过两天再来就好。”
“好。”仙宫翎颔首,又迟疑道:“我有事吗?”
“师尊放心。”月离弦微勾唇角,道出准备已久的措辞,露出安抚人的笑。“只是先前内府受创,但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瑰柏师叔说不能大意。”
“那便好。”仙宫翎不疑有他。“芜秋想是会等的焦急,这便回吧。”
月离弦意味不明的瞄了他一眼,点头。
这件事瞒不了太久,而且为了方便行事,他事先已经拜托跟芜秋打好招呼了,只说了蛊,交代他之后要注意什么,对其他的便只字未提。
芜秋哪怕是不愿意,也不会拿仙宫翎的事开玩笑。
仙宫翎总觉得月离弦有些过度紧张了,在见到芜秋之后,尽管芜秋表现的不很明显,终是比之前要留意他。
月离弦确实不是没由来会这样,料想瘴林之时,仙宫翎曾在他面上伤了一次,月离弦也一度是这般敏感的,而现下好似更为严重了些。
……许是被他吓坏了。
他现在有事想跟芜秋商量,考虑到月离弦的状态,他还是想尽量避开他提。
果见,几乎一直与他寸步不离的月离弦不悦起来,芜秋在背后悄悄朝跟他打了个眼色,月离弦这才肯稍稍让步,背过身去,不情不愿的开始往外挪。
等人走了,仙宫翎这才寻了个地方落座。
“是我不对在先,可他现在也太黏人了。”仙宫翎有些无奈,指尖在太师椅的把手上轻扣了扣,他扭头:“你也这么觉得罢?”
芜秋已是悄悄打量他很久了,他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是少主太莽撞了,总让人挂心,月离弦年岁还小,总归历事不深,又把你看得太重,你还屡次三番惹他忧念,少主不反思一下么。”
仙宫翎顿了下,他很少见到芜秋为月离弦说话,不禁打量他一眼,一时有些迟疑。
现在就连芜秋都觉得离弦在理,看来大有问题的确实是自己,离弦会这般也情理之中,便应了声:“……我的错。”
芜秋知道自己偏口的有些明显,他轻咳一声,如雪银发映着明眸愈发皎洁,“少主知道便好……少主此番竟背着你那徒儿单独留我,可是有何事要紧?”
“确实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芜秋放下茶盏,静看过来。
“我当初救下离弦只是巧合,但真正决心要护他却是因为一物什。”
“什么物什?”
“你可还记得十九叔?”仙宫翎道。
芜秋眸光暗了暗,那人唤仙谬,十九叔是后辈们习惯的叫法,是族长仙烨的胞兄,后来却不明原因被剔去族名,再不出现了。
“是十九叔总是会贴身佩戴的玉佩,我救下离弦之时,发现了那个玉佩。”
“所以你猜疑他跟缪叔有关?”
仙宫翎点头:“一开始只是怀疑,你知道,毓灵的血脉终有特别,简单验明之后,我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没有错。”
芜秋几乎有些坐不住:“他是族人?少主怎么不早说?”
“你跟离弦一开始就剑拔弩张,我也想寻个合适的时机。”仙宫翎缓了下声,又道:“但我一位擅药术的师弟却在看了之后说,离弦的血他识得,跟魍笙宫有关。”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仙宫翎道:“我确认那时没咎错,瑰柏师弟出口的话也从不会没把握,而母上也确实曾说,毓灵有一个嫡系血脉流落在外,被当了祭品封印起来,‘不要打搅他’。离弦是不是那个嫡系遗脉我不知,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身上有毓灵的血。”
“是也不是,一试便知。”芜秋思量片刻,道:“族内倒是有鉴定之地,要过去验证吗?”
“……待过些时日吧。”仙宫翎敛下眸。
月离弦沉声抚弄着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在手心把玩。
师尊要隔开他,却又没有设障阻挠人去听,简直跟摆在他耳边说话无异。为的什么?
顾虑他,却又不拦着,他就这么相信自己不去听也不想听,又或是轻易就能“想开”?真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从他知事后,这玉佩就一直在他身边,还一度被自己好好珍惜,而现在……
月离弦摩挲着镂空棱角处,光滑又分明的刻纹在指腹下蔓延。
他只想毁了这东西。
月离弦一点一点松了力度,终是轻舒口气,把那玉佩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