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宫

大历皇宫，层层叠叠重重宫殿，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正午时分，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站在观星台上放眼京城，唯了这片金黄色彰显着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力。

诺大的清思殿里只供奉着两位帝王的画像，一位是开国皇帝明儒谦，一位是启隆帝明德。明曦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起身重新上了香。他抬头看着画像中的先帝明德，心中是踏实的，父亲虽已离开十年，但他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从未曾离开过。

两位先帝入主皇宫时，都不曾对宫殿做过大的改动，前朝皇族喜奢华，宫里囊括了世间最昂贵、最精美、最罕见的珍宝，那些美丽的东西谁舍得放弃呢，明家不过是直接坐享其成罢了。

大历朝建立时，经历的动乱时间很短。前朝的腐朽面对明曦爷爷明儒谦发动的农民起义，几乎毫无抵抗力。

当年二十二岁的启隆帝明德还只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作为起义军的主将，他带着农民大军一路攻城掠地，逢山开山，遇水搭桥，连蒂的爷爷连虎便是那时被明曦招安的。

明德一路辛苦攻占城池，守将若能主动投降，明德绝不伤害一个平民，连同守将也一并宽容。可若是遇到誓死抵抗的，他拼死打下那座城池，便绝不手软，整个城市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明德的军事才能让前朝将领心惊胆战，极大的宽容和极致的残暴并存，名声就此远扬。再遇到想抵抗的守将时，还没等发动进攻，城里的居民已经主动发起暴动，直接捆了守将，打开城门交到明德的手中。

如此这般，明德手下的军士越聚越多，一路前行，前朝武装溃不成军。

打到京城时武将比文官跑得还快，虽有一两个前朝死忠粉拼死抵抗，奈何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最后，护着前朝皇帝一路逃到海边。大海茫茫，波涛汹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前朝皇帝掩面大哭，跪在岩石上亲笔写下禅位诏书，主动交出玉玺，只求明德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明德将禅位诏书仔细看了两遍，揣进怀中，他曾是前朝皇帝的伴读，知道这人的智力、性格都难成大事。他叫来一艘船，吩咐将废帝送到一座孤岛上，从此，不准踏出孤岛半步。

因为有废帝的亲笔禅位诏书，明家的天下拿的顺理成章，万民拥戴，明儒谦带着儿子们就此顺利入主皇城。

明儒谦是个洒脱的情种，在位不过三年，便以身体不适，禅位给明德，自己养花逗鸟，与心爱的女人享清福去了。

改朝换代就那么轻易完成，皇宫得以完整保留下来。

或许禅位诏书在贤王的心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记，以至于他在篡位时，心心念念只想如法炮治，想要一个顺理成章。可惜他不是明德，没有明德的雄才伟略，也没有明德的精明果敢。他忘了，明曦曾得明德的亲自教导，更没看清燕文和才是明德留下的最大利器。

明曦转身离开清思殿，他的四个贴身侍从春暖、花开、似水、流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从清思殿一路向承乾殿而去，经过通向后宫的多子门时，他一下停住脚步，问流年：“今日是秀女进宫的日子？”

华府时自称流云的流年说：“是，这三日都是秀女进宫的日子，今天是第一天，所到秀女们皆被安排在承学宫学习宫中礼仪。”

“此次入宫一共多少秀女？”

“有五百人，大多来自低级官吏家，有许多女子……个子不算矮。”

明曦又看一眼似水，矮小精瘦的似水忍着笑，绷着脸道：“皇上，五尺四寸的女子站在中间绝不会醒目。”

明曦气得踹他一脚，“笑什么？”

“卑职没……”

“赶紧滚去好生看着，小心那些教养老嬷嬷个个都摔折了腿。”

“是，卑职立即去。”

“把脸遮起来。”

“是，卑职明白。”似水精瘦的身体很快消失在多子门里。

*

岚丰嬷嬷站在承学宫的大殿里，心潮起伏，因激动而脸色潮红，鼻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在皇宫呆了三十二年，当初先帝选秀女进的宫，从小宫女一路干到皇太后的得力助手，是标准的从小白丁努力成功逆袭的励志榜样。

虽然在皇宫三十二年，遇到的选秀却不过区区四五次，二十年前先帝选秀时见到了云如烟，惊为天人，当即封为倾城皇妃，之后倾城皇妃独享圣宠整十年，选秀一事再没被提起。直到年纪大了的宫女们放出去，发现宫里快没人侍候了，才赶紧在民间招了一批，但后宫里日渐冷清却是不争的事实。

明曦及位时十岁，十五岁选了一次秀女，那真是一次莫名其妙的选秀，贤王也由着明曦瞎糊闹，把待选秀女们关到一个废弃的冷宫里，那冷宫上吊过不至一个宫女，到了晚上便开始闹鬼。那晚冷宫里传出的惊叫声响彻云宵，一夜未停。

岚丰嬷嬷拿手帕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当初她想办法去抱太后的大腿，真是万分明智之举。跟着皇上胡闹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神精兮兮不正常。

那次所谓的选秀后留下了三十人，被吓得最狠的和表现最勇敢的，其余一百多人全被遣返回家。后宫，虽然依旧冷冷清清，但胆大的欺负胆小的，胆小的被明曦窜易欧椿鳎倒也不失为一大乐事。可惜皇上只知道瞎玩，完全没把秀女们当女子看待。

为了让皇上成为真正的男人，太后煞费苦心，特意从民间寻来四名绝色美女送去侍候皇上，明言，谁能怀孕，就直接封为贵妃，产下皇子或皇女，即封女子娘家为万户侯。

四个美女开始时信心满满，认为以四人的姿色，勾引一个男人能有多难，就算他是皇上也必定手到擒来。可惜一见到明曦，别说那张脸，单是那一身贵气，便压迫着人不敢直视。原来这世间有一种美是雌雄同体，男女通杀，她们的美貌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四女由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灰心丧气，从彼此勾心斗角到联手精诚合作，直到使出混身解数外加十八般才艺。一年后，依旧是四个顶花带刺的黄花大闺女。

太后见美女不行，才女不知可行否。

找来京城青楼里最有才情的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具说她的琴音真正能做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画的牡丹，虽无香一样引来蝴蝶翩翩起舞。

明曦终于正眼瞧那女子几眼，跟她弹琴作画，相处融洽。太后心中暗喜，可是半年后一问，清倌还是清倌，才知明曦把清倌当老师，画技、琴技倒是精进不少。

就在太后伤神，决定给明曦找个太医好好瞧瞧时，宫女知夏突然被宠幸了。知夏相貌清秀，性格温婉，从十三岁入宫便在明曦殿中侍候，比明曦大了八岁。说是那晚明曦喝醉了酒，拉着她陪他睡，睡着睡着就把她宠幸了。

太后不信，让岚丰嬷嬷亲自检查，果然知夏已破了身子。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上次选秀好歹留下了三十个女孩，总有几个能被看上吧。但事实证明，太后太乐观了，明曦的寝宫里从头到尾只得知夏一个女人每晚侍寝。

明曦还大张旗鼓给知夏封了妃位，三年了，宫中便只有这一个孤零零的妃子。

后宫冷清的太久了，岚丰嬷嬷仰望天空，今日可真是个好天气啊，那么多水灵灵的小娘子进宫，正是她这个教导嬷嬷大肆捞钱，不！不展拳脚的时候。难得有机会能教训新人，可要好好表现，给皇上选几个品貌出众的。若是谁有幸生下皇子，肯定会将她这选人的教导嬷嬷奉为恩人。

太监小全子小步跑进大殿，“岚丰嬷嬷，小娘子们已梳妆完毕。”

“都带进来吧。”

“是。”

秀女们进宫先分配好房间，让她们稍做休整，重新梳妆打扮好，然后列队进入大殿进行初选。

第一批要淘汰的是太看不过眼的，比如太胖、太瘦、太高、太矮、太黑、有狐臭、手脚太大、头发太少太黄，总之第一眼看到会让人感觉不爽的，统统淘汰掉。

岚丰嬷嬷气势稳健地站在最大的殿前，手拿一根细细的戒尺，秀女们正从宿舍方向走来。她的目光在窈窕行来的秀女们身上扫过，心中快速地做着判断。

第一批秀女到了182人，在大殿外排列整齐，规规矩矩站好行礼：“拜见教导嬷嬷。”

岚丰嬷嬷下巴微抬，傲然道：“不必多礼，你们进到皇宫第一件要记住的事，就是你们都是奴婢，是侍侯皇上的女人。除非有幸成为皇上的妃嫔，才是主子。所以如今，不管是否能留下，你们都要谨言慎行，温良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