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048
不多久,拐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苍老的说话声在比尤莱面前响起。
比尤莱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就算见不到人,也知道是谁。于是她露出了纯真的笑脸，瞬间褪去了先前的那股阴暗：“大祭司,您来了。”
“比尤莱，你该喊我作爷爷。”苍老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比尤莱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依然乖巧地说着话。
“比尤莱许久不见您了,大祭司。”
随着二人对话的进行，大门已经被跟着老者进来的侍从门关上,点起了两盏较为明亮的大烛台,一左一右地摆在了老者与比尤莱中间的两侧。如此既有亮度，也不会挡住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虽然他们清楚，这爷孙俩是不可能有语言之外的互动的。
“罢了罢了。”老者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与比尤莱面对面：“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
“不习惯。”
比尤莱看着面前这张皱纹满布却看起来异常慈祥的脸――这是她的爷爷，是她父亲的父亲,也是那个从小到大对自己变化最大的人。
在这个法师世家中,除了比尤莱,所有的人都有魔法天赋，都会使用魔法。其中，爷爷是最伟大的存在。因为他是国家教会的大祭司，他拥有稀有的光明属性天赋，他还是整个家族的权力中心。
比尤莱记得,小时候爷爷在家的时候会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数星星，偶尔也会在她睡前给她讲故事。曾经何时，比尤莱认为爷爷是真的很疼爱自己，并且永远都不会变。那时候的比尤莱除了父母亲，最喜欢的就是爷爷。
可自从比尤莱五岁生日的那天被检查出没有丝毫魔法天赋之后，爷爷再也没有理会过她。比尤莱撒娇过，生气过，哭过，最后死了心，因为她无意间听到了某些大人的话――爷爷对她好完全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天赋过人的魔法师，生出的孩子极大概率也会有这样的天赋，所以爷爷对她的疼爱并不是出于亲情，而是一个家族的主权者对下下任家主的疼爱与期待。一旦没有了用处，也就会如此轻易地被抛弃。
这一切，直到她十二岁的时候被发现了怀有这种该死的能力，就一直被禁锢到现在。
“八年了都还没习惯？”老者右手虚握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几声，随后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呵呵呵……没事，再过许多年，你总会习惯的。”
比尤莱的笑容僵在脸上几秒，终于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大祭司说得对，像我这种人……总该习惯的。”
老者闻言，笑了笑，伸手开始整理身上的白袍。比尤莱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情绪不明。反正八年来，她也都是这么静静地坐着，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好做的。
半晌，老者才重新举起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最近的‘借用’进行得如何？”
比尤莱眼神一暗，立刻点了点头：“最近的‘吸收’挺顺利的。”
听到这里，老者终于不再平静，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身上的白袍，手里的拐杖握得更紧了。
“是‘借用’。”
“可我还不起。”比尤莱顿了顿，幽幽地开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渗人：“大祭司，您也还不起，所以请别再说‘借用’这样的话。”
老者叹了口气，慢悠悠地从座位上起来，转身一步步地往门口走去。
侍从迅速地将大堂恢复原来的样子，并先他一步上前拉开了门。
比尤莱眼前老者的形象再次背光，变得不真切，只是听着拐杖的声音越来越远，才真是地感觉到老者来过这里。就在他跨大门的那一刻，比尤莱大声地开了口。
“大祭司，贝芙丽最近怎么样？”
老者听到贝芙丽的名字，呵呵笑了两声，好像与有荣焉一般：“贝芙丽很好，总是问我‘爷爷，比尤莱姐姐怎么还不从学院回来？’。真是可爱的孩子。”
“请您告诉她，等到她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比尤莱姐姐就回来了。”
“伟大的魔法师？这倒是个好主意。”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比尤莱你自己也要努力，努力活到那一天。”
“大祭司放心，我一定会。”
“吱呀――嘭。”
随着大门关闭的声音，大堂里再次恢复平静。比尤莱双眼微阖，刚才的神采又瞬间褪去，仿佛一直没有发生过改变一般。
……
夜里，狄花浑身一抖，清醒了过来。
小小的人儿惊恐地左右转头，确认自己是在狄族中，族长和狄朵都睡在自己的身边之后才渐渐镇静了下来。
狄花悄悄地握住了狄问的手，深呼吸了几口。自从步族失去了两个族人之后，她开始渐渐地有了一个叫作“比尤莱”的人的记忆，做梦也总是梦到她。理智告诉狄花，这个比尤莱或许就是她自己，但很多东西断断续续的，还有什么“时空”什么“局”的东西，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还好族长就在自己的身边，是她最大的安全感来源。
平复了心情之后狄花松开了狄问的手，转过身盯着面前的狄朵，伸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狄朵被狄花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地看见是姐姐，便抬起小腿搭在了她的腰上，再次沉沉睡去。
狄花微微勾了勾嘴角，替狄朵掖好被角，亲了一个她的额头。
“贝芙丽，这辈子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狄问的警觉性一直很高，从狄花惊醒的那一刻她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作。先前看到狄花资料的那一刻，不可否认狄问很震惊，但震惊之后就只有对这两姐妹的心疼了。在听到狄花的呢喃之后，狄问也知道她原生世界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不少。
于是她假装熟睡翻身，伸手将两姐妹一起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让狄花多少能安心睡觉。
狄花不知道狄问醒着，但背后暖暖的温度让她一度想哭。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让自己能更接近狄问一些，没多久就安心地睡了。
确定孩子们睡过去之后，狄问才摸摸狄花的头，长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
……
比尤莱和贝芙丽是相差八岁的亲姐妹，贝芙丽出生的那一年，比尤莱已经被家族冷落三年了。不说爷爷不再疼爱她，连父母对她都是放任自流，再也没有从前那样严格的要求。
这让比尤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看清了这个家族之间只讲实力，只有有实力的人才配拥有亲情。
在有了比尤莱这个特例之后，家族对贝芙丽也没有那么关注，生怕她成为下一个比尤莱，从而浪费了家族五年以来的资源。
家族中一片冷漠，只有刚出生不谙世事的贝芙丽会用自己的小手握住比尤莱的一根手指，咯咯地对她笑。从那时起，比尤莱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妹控，贝芙丽也很粘着她，两姐妹的感情十分要好。
直到比尤莱十二岁那年，国家的第一战神在战场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战场上与敌人同归于尽从而保卫了国家。他的尸体被运回王城，由国王和大祭司亲自迎接，道路两旁站满了被他保护的人民，其中自然也有十二岁的比尤莱和四岁的贝芙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