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谋
口袋里“嗡――嗡――”的声响把赵柏的意识拉回到了了现实之中。赵柏起身,掏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三少,”依旧是熟悉的女声,“赵魏泽松口了,供出的人有几十个。”
赵柏稍稍松了一口气:“身世背景?”
“大部分是议会或政府下属的各大机关工作人员,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叫做‘文烈’的人。”
文烈?赵柏瞳孔缩了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应该属于整个C市最为举足轻重的十二个人之一。
“议会成员?”
“对。”女声肯定道,“不是重名或假名,就是议员文烈。”
赵柏倒抽了一口气。他冥冥中早已意识到,一个能够通过操控国家机关来肆意扭曲记录屠杀平民的人,必定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但C市最高决策者之一就是他要追查的案件主谋这个事实,虽在情理之中,却意外地让他觉得棘手。
赵柏挂了电话,点上一根烟。
星星亮光忽明忽灭。
与这位文烈先生作对,就等于是与C市的十二分之一作对,虽有市局和整个赵家做赵柏的后盾,但若想肃清其背后的所有利益关系网并让一切真相都浮出水面,依旧是非常困难的。
更何况,赵柏吐了口烟丝,想,更何况,赵家现任家主赵国清也曾不止一次会面过文烈,两人把各自的继承人带上会议桌的次数也不少。
赵柏依稀记得,某一次见面时,那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拄着拐杖,半步半步地挪上台阶的样子。那时赵柏就坐在最上方的台阶上,听着拐杖规律的“嗒嗒”声由远及近。文先生与他视线相撞时,还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可以说,文烈是赵柏最不愿意与之敌对的人之一。至于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两方所牵扯的家族势力,另一方面则是赵柏于私心上,实在是不愿把记忆里那位老先生的和蔼形象撕成碎片。
然而无论外表亲和与否,一个人的内在都是难以从言行中了解到的。不过或许福利院地下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在被毒死或者用枪打死之前,能稍稍见到文烈实际行事作风的冰山一角。
不知不觉中,烟头的火星已经烧到了指侧。赵柏掐了烟,阖了阖眼睛,思索片刻,而后迈开步子,向福利院主楼门口走去。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文烈,那么也同样该知道,能坐稳那个位子几十年的人,必定是个谨慎的人。文烈把福利院废墟当作公共场所让人随意进出,就代表他并没有把关键证据留在这里。
可是,赵柏边走边想,我所追寻的“关键证据”,现在还有可能存在吗?毕竟对于犯罪者来说,第一时间销毁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才是最为安全的做法。
有,一定有。赵柏默念,倘若赵魏泽所言为真,那么文烈直接或间接作过的各种大小案子,没有上千也得有几百。再谨小慎微的人,也难以将每一件案子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抓住突破点,一举击溃。
一阵阵细小的O@声逐渐响起,随着风声愈来愈近。赵柏神色未变,右手却握紧了腰间的枪柄。
赵柏身为一个知悉部分真相,并胆大到敢于深夜独自来案发现场调查的人,文烈没有理由放他全身而退。
是直接杀人灭口,赵柏用余光扫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有可能藏人的地方,还是抓走严刑拷打?
无论对方想做什么,赵柏都不打算让他如愿。赵柏绷起神经,血液汇聚至手脚,用视觉和听觉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霎时间,“嗒”的一声从身后传来。
那是木杖敲在潮湿的大理石砖上的声音,既混浊又悠长,就如同多年前的某个下午,某位先生亦步亦趋地拾级而上时一样。
赵柏身形猛然一震。他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听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紧接着,喑哑平和的嗓音响起:
“世侄,好久不见,还记得叔叔吗?”
赵柏僵在原地,两脚仿佛都被钉死在了地上。他把食指扣在扳机上,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
前方两人,右侧方三人,左侧两人。赵柏舔了舔嘴唇,凌厉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动静的地方,大脑运转,思考着脱逃的方法。
此时,后方的老人再次开了口:
“别太紧张,值班的保安而已。不过,世侄你既然来了,那么就进来坐坐吧,叔叔请你喝杯茶。”
说罢,“嗒嗒”的拐杖声便又响了起来。出乎赵柏意料的是,声音在逐渐远去――文烈并没有向他走近,而是转身走了回去。
赵柏眉头微皱,想,就这么走了?
然而现实却给了赵柏最真实的回应――楼顶闪过一束白光,下一秒,一个红点就射到了赵柏胸口上。
看来,这位老先生并没有给他留下拒绝的余地。
赵柏眸子闪了闪,把枪插回枪套里,然后把双手放到狙击镜另一边的人能看到的地方,而后转身,跟上了文烈的步伐。
案件主谋会在福利院附近布置人手,这是赵柏早就预料到的事,但文烈亲自前往此地并一脸和气地邀他赴鸿门宴,却令他始料未及。
究竟是什么名茶,能劳烦这位大人物亲身下场请人品赏?
赵柏边思索边跟随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向前行进。其间,胸前的红点一直未曾消失,如索命阎罗般紧紧咬在他的心脏上。
而赵柏却不甚在意。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文烈如果想杀了他或者拘禁他,都易如反掌,但显然,身前的这位老人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类似的意向。
也就是说,文烈请他“喝茶”的原因,另有其它。
“你和国清很像。”走在前面的文先生突兀地开了口,“很像――年轻的他。”
赵柏没有回应,灼灼目光盯着文烈略显伛偻的后背。
“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但有时,不免有些毛躁,更有些鲁莽。”
沉稳的嗓音回荡在大厅里。
“不过,年轻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你们是国家的栋梁,是国家的未来,没有你们,我们所做的所有事都将失去意义。为生活而劳作,为理想而奋斗,为国家而抛头颅洒热血,你们该做的,就是这些我们希望你们去做的。”
文烈顿了顿,在两扇厚重的红色木门前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赵柏。
干枯的手掌搭上镶金的门把。
“国清也是,你也是,还有,”布满皱纹的笑容逐渐扩大,“简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