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半飞车与不讲道理
“你先把你自己照顾好吧。”许虹也是个急脾气，“这刀不干净，血还没止住，得去医院包扎一下，再打一针破伤风，桥对面就是县医院，去不去，不去我不管你了。”
徐玲月到底是怕许虹真的不管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从枕头后面摸出一个褪色的钱袋。
“你们去医院吧，我去附近找找林承涵。”乔叹道。
许虹有些犹豫，显然不愿意耽误乔的睡眠时间，但瞥见徐玲月低头抽泣的模样，没再多说。
“谢谢你，阿姨谢谢你，乔是好孩子。”徐玲月想去拉乔的手，然而手上沾了血，她又有些畏缩。
“离了算了。”许虹寻了一段干净纱布，递给徐玲月暂时捂住伤口，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小声骂道，“造孽啊。”
徐玲月将一把红色的钞票放进兜里，拼命摇头：“哪能离啊，我们家承涵就要高考了。”
原本就困意洗漱，经过这么一闹，乔觉得更加清醒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披了一件运动装外套，紧跟在许虹他们的身后，下楼去了。临近十二点，整座城市开始安睡，只有桥北的这片土地，一刻也未曾得到安宁。
琏兴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晚上的，想要从中找出个人来，说不上容易，乔本以为无处可去的林承涵会在玻璃厂附近的那排平房小旅馆里住下，然而他却没有找到林承涵的身影。
“抄完没？”手机QQ的提示声响起，是易潇发来的消息。
“差一点。”乔回复，“这边出了点问题，我得出趟门。”
“这个点出门？”易潇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直接给乔打了电话。
若在平时，乔必然不愿多说，此时却三言两语地给易潇简述了事情的经过。
乔本以为易潇只是无聊，听完事情的经过，就会挂了电话去休息，没想到易潇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接着问：“报个坐标？”
“啊？”乔有些茫然，不过还是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易潇，“就在上次那排小旅馆的门口。”
“等着。”易潇扔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等着，等什么，大晚上的，难道易潇还打算过来不成，虽然心上疑惑不已，乔还是站在原地，破天荒地没有走远。
十五分钟后，一阵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是吧，乔瞪大了眼睛。
两个多小时前见过的易潇，骑着一辆机车，从玻璃厂的大下坎上一路滑下来，在乔面前来了个急刹车，打了个弯儿，停在了乔的面前。
“上车。”易潇扶了扶头顶上并不存在的墨镜。
“大半夜的，装什么逼呢！飚得这么快，注意安全啊。”乔笑出了声，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
“很安全。”易潇示意乔坐上来，“这边没有西瓜地，也没有坐在西瓜边抱着骨灰盒吓我的人。”
乔踩着脚踏，坐上机车的后座，顺手给了易潇的后背一巴掌，笑骂道：“**吗，这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乔的身上有刚洗完澡的香皂清香，易潇握紧机车的把手：“发车啦。”
发动机的声音再次响起，机车冲上长坡绝尘而去，扬起一片尘土，住在路边旅馆里的人爆发出一片骂声，乔在易潇的机车后座上哈哈大笑。
机车的速度不慢，乔紧紧地抓着车后的扶手，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夜风，易潇微长的头发有些凌乱，似乎是匆忙中从家里赶了过来，乔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课代表啊。”易潇在风声中开口，义正言辞道，“我易潇，来这座城市，为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是你看看，自从你成了我的英语课代表，我不但语文课被罚抄了，我还大晚上出来飙车，我离好学生这个目标是越来越远咯。”
乔：“……”这也能怪他，不过好像也是，易潇被罚抄，是因为他接了唐学义的书，半夜飙车，是因为帮他找人。
于是乔开口：“想当好学生是吧，那你找对人了，你去看看一中高一的年级排名再回来和我说话。”
“你先把我的罚抄解决了再说吧。”易潇的声音中有笑意，“我刚来不久，名声越来越差了。”
“你名声差又不怪我。”这句话刚出来，乔就有些后悔，易潇来一中前发生的那些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易潇如今，还在不在意那些事。
然而他却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机车出了玻璃厂宿舍区，沿着琏河边的马路行驶，乔话音刚落，瞥见坐在河岸边大坝上的人影有些熟悉。
“那里那里那里。”乔伸手一指。
“好嘞。”易潇调转车头，向乔所指的方向而去。
二十年前，每逢雨季，琏河涨水，琏兴县都要发一场洪水。后来某一年，政府派来的工程队，带着各种机器，挖深了琏河的河道，并在河的两边筑起了大坝，这才解决了琏兴县的洪灾问题。
如今，夏末的夜里，乔看见，自家隔壁的林承涵坐在大坝边的草地上，叼着根烟，漂浮着一个红色的光点。
易潇将车停在草地的附近，乔从车后座上跳下，一路走到林承涵的面前。
“我不回去。”林承涵看见乔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乔到这里来的目的，“我爸妈让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回去。”
乔一路走到林承涵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是你爸妈让我来的，是你妈，你爸什么玩意儿，你自己不清楚？”
林承涵整个身体猛地一震，易潇在那一瞬间意味他要反驳或是出手攻击乔，然而林承涵没有，挺起的腰板又缩了回去，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间：“你说的对，我爸不是个东西，那个家我根本不想回去。”
“我管你想不想回去。”乔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一手放在口袋里，上前两步，不轻不重地给了林承涵一脚，“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家里，你不回去，我就揍你。”
易潇：“……”他看乔走过去，还以为乔要好言相劝，让迷途的少年回家，没想到乔直接来了这么一招，让他有些失笑。
“你干什么？！”林承涵怒道，瞬间也懵了，毫无防备被乔踢了个趔趄，差点翻到在草地上，他连拒绝乔的话他都想好了，结果对方却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然而林承涵吼归吼，中午乔揍人的画面，还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论打架闹事，林承涵自认打不过乔，乔看起来温和无害，然而玻璃厂这片地方却没几个人敢招惹乔，林承涵的目光落在机车边站着的易潇身上，那个人，似乎看起来，比乔更不好惹。
林承涵掐了烟，认命般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自己回去啊。”乔白了一眼林承涵，“还指望蹭我们的车回去吗？大晚上的一群人为了你都没睡，你要真没那么混，就别成天给你妈找不痛快。”
“乔，我和你不一样，我羡慕你。”林承涵离去的背影一怔，声音中带着苦涩。
“少给我来这一套。”乔冷眼看着林承涵，“滚回你自己的家去，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林承涵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披着自己的外套，回头深深看了乔一眼，向玻璃厂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