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宋宴初怔了怔,竟然无话反驳。
空中这会儿飞过了一些浅绿色的流萤,虽然不多,但是密得很,都散乱地扑腾着透明的翅膀,朝宋宴初这边飞了过来。
甚是可爱。
宫中素来没有这玩意儿,不知是谁将它们带到了宫中。
宋宴初一时看得出神,笑了笑,也伸手去抓了抓。不过她不敢抓得太用力,生怕掐疼了这些提着小灯的小虫。
“你果真喜欢。”
“嗳?”
蔺承安也伸出手,几只流萤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微微一笑:“有朝一日,我定会带你去山上看比这多千倍万倍的流萤花火。”
近日他寻了许多法子,总算是能将这礼物送到了点子上了。
宋宴初听着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些小虫都是他让人带进宫的。
她忙又缩回了手,低头浅笑,搓了搓掌心,就若无其事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你、你该回去了……”
蔺承安也紧接着挨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忙又拉住了她的一只手,道:“今日我连正事耽搁着还未办完,你怎么就如此心急,又要赶我走。好歹我也在你这里忙活了这么久,走之前连杯茶竟也不让我喝。”
宋宴初似乎心下早已习惯蔺承安对自己动手动脚,她没挣开他的手,垂着眼睛问道:“你能有什么正事……”
蔺承安一笑,“你这傻瓜大概是又忘了,不到二十日,就是你我大婚之日了。”
宋宴初心里稍稍算了算日子,还真是快到四月初九了。
怪不得早上芳儿还说刚赶制出的婚服要等着她去试一试,若不是早上着急去找元顺,说不定她就真去试礼服了。
婚礼之事,自有皇后操心,宋宴初从不过问什么。
于是本想着离婚期还远着,可这日子都没过多长,她就要嫁人了。
可眼下,她似乎对蔺承安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抗拒了,对于这场婚礼,心中也并非只有麻木。
她点头“哦”了一声,小手缩成了两团。
“也是因为你我的婚期近了,皇上皇后并未追究霜儿的过错,今一早就将她放了,只是多派了几个人照看。”
“哦……”
宋宴初木木的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别的什么。
蔺承安见她这幅局促的模样,只盯着她的额头看,便觉得可爱。
“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提醒你婚期快到了。上次我听说你为了从宓安公主的手中得到你皇兄的书信,被皇后责罚了十板子,我知道你担心你皇兄,所以特意找了国的好友来,为你亲自捎了些他的信物。”
“你说什么?”
宋宴初一听到这些,抓着蔺承安的手不觉愈发得紧了。
这时屋内才走出一个身穿淡蓝长袍的男子,样貌平平可气质不凡。
宋宴初这才记起来,他是随蔺承安一早便一同入宫的,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以为是寻常的随从。
“参见宴初公主――”
宋宴初忙让他起身,就听得蔺承安说道:“他是卢巡,如今是国当朝的少保,也是我少时的伴读,关系自然不必说。宋宴衡初到国时,便是由他主理一些事务的。卢巡此次来也是由父皇恩准,专门前来国为我们操持婚事的。”
“卢大人……敢问皇兄他到底在国过得如何――”
宋宴初不由得有些激动。
卢巡拜了一拜,微微顿了顿,才道:“回公主的话,皇子恐怕过得并不大舒心……”
“一年多前皇子初到国时,尚有微臣接管,皇子还是在接待外宾的驿站住下,至少吃穿不愁。只不过不到数月,便因得罪京中权贵,责令被罚到了养居所伺喂马匹。微臣曾经路过几次,里头的人只因为一些小的过错,对皇子动辄打骂,少衣少时也是常有的,时至今日他还……”
宋宴初曾想过哥哥在国的处境困难,可没有想到皇后将手深得这么长这么毒,竟然要逼她的亲生儿子到那种地步!
何况皇兄是那么好干净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在养居所那种饲养畜生的地方待着……
这些事,皇兄在以前的信中从未说明。
说着,卢巡又将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宋宴初。
“听说公主以前也曾拿到过皇子的信,可皇子如今恐怕连笔都摸不到,更何况还要托信使投信到岚国,恐怕之前那些信是有人伪造的。所以微臣此次来之前,特意私下去找了皇子一次,他临行前才写下了这封信,托微臣送给公主。可惜写信那日,皇子刚因丢了一匹马驹,身上受了些责罚,不大方便提笔,故而信里头的内容就简短了些――”
宋宴初的手止不住有些发颤,还是拆开了信封,连信封上都还沾着一些泥,混着些马粪的味道。
打开折好的信纸,上面写着短短六字:吾妹,新婚安康。
字迹不匀,歪歪斜斜,每一笔都能看出写信之人手上的发力极不稳当。
皇兄的字迹向来清秀劲道,也会落得如今这般软绵无力的模样。
宋宴初的眼泪已止不住掉了两颗在信纸上,蔺承安见了微微叹息,便忙夺过那信替她先收了起来,道:“他这境遇也并非一朝一夕了。国与岚国交好,皇族自然会顺着你母后的意思对待你皇兄,想尽办法找他的茬,磨灭他的心性。前些日子我已让宫中的内应前去私下照料,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可在小事上多少能好一些。”
她当然知道要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哪怕是在国,也会有诸多的不便。
何况蔺承安人还在岚国,让卢巡亲自过来跟自己说这些,让哥哥写信给自己,又让人照应哥哥……
都是小事,可哪件事又是真正容易的。
其中的阻难,宋宴初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