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车夫赶马的速度史无前例,路上颠的简直要把早上的饭都吐出来,许是看到穆桃的苍白,楚萧开口想让张权之慢一些,那人伸手阻拦。
“无妨,我们先出了靖州。”
说着,又是一阵恶心,穆桃偏过脸去,也不知怎么了,翻江倒海的难受。
楚萧看了她的脸色,约莫猜出许是因为几种余毒未清透彻,才会让她体质虚弱,要想根除,还得需要些时日。
方夏被张权之揽在前怀,本是个你侬我侬的好景象,可是因为中了迷药刚清醒,也顾不得身后是谁,一出城,便跑到树下,吐了个稀里哗啦。
偏偏大言不惭,“姑奶奶我这辈子,头一遭被人暗算,真是丢人到家,呕......”
张权之撇了撇嘴,嫌弃的递过去一条帕子,“赶紧擦擦嘴,赶路。”
“呆子,你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样难受了,你还过来扶我。”
方夏胡乱抹了一把,将帕子塞到自己胸前,张权之张着的嘴巴没合上,原本想跟方夏要回来那条帕子,无奈作罢,帕子还是早些时候母亲绣给自己用的,好些年不见,权当念想了。
见他如此听话,方夏刚才心底的难受瞬间烟消云散,嘴里还哼着曲子。
楚萧的手捏在额头上,隐隐沁出汗珠,穆桃知道他身体不适,连忙去喊张权之,一掀帘子,他与方夏正在远处的树下透气,穆桃弯下腰,楚萧的身子忽然垂了下来,咣当一声,脑袋砸到穆桃的肩上,竟然昏死过去。
张权之找了就近的客栈住下,又让方夏取了楚萧的面皮,那人的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只是双手十指微曲,好似在与谁做着殊死搏斗。
“穆二小姐,我现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替我照看一下公子,我用不了多久便回来,在此期间,你万不能离开公子身旁,这颗药丸,若非公子扛不住,自己要,你千万不要给他,切记。”
穆桃握着那颗黑色的药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还是点了点头,方夏与张权之急忙跑了出去,从楼上能看见两人抽打马匹的焦灼。
穆桃坐在楚萧身边,将药丸放回瓶子里,塞到自己胸前的袋子里。
床上那人很安静,就像平日里一样,只不过少了些许血色,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穆桃看到楚萧的膝盖跳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她暗地里笑自己的恍惚。
楚萧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那双手胡乱摸索着胸前,似乎在找东西。
“楚萧,你要什么,跟我说。”
穆桃凑过去,楚萧像被击中了一般,那只手停在远处,然后慢慢移了过去,虽然闭着眼睛,可穆桃觉得他感官好得很,竟然摸到了自己的左脸,还留在那里感受温度。
脸面兀的一热,穆桃将他的手拿回去,放在被子里。
“别走。”
楚萧说,神色慌张而又可怜。
“我不走,楚萧,张权之告诉我,得守在你身边,不能离开。”
穆桃答他,眼睛盯着那张好看的脸,不自觉的往下看了看,经他这么一动,领口松散开来,露出锁骨,还有那不断喘息的颈项。
心口扑腾的厉害,穆桃吁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大白天的胡思乱想,连忙起身,想要来回走几步,没想到楚萧的手先她一步,拽住了穆桃的指尖,吊在空中,握的紧紧的。
“别走,穆桃。”
穆桃心里的悸动愈发明显,楚萧眉头紧皱,面色苍白,忽然间泛滥出无穷的同情心来,她回握了楚萧的指尖,重新坐回原地。
“你这个瘸子,真是不讲道理。”
“当初,我先跟你示好,若你早早应承下来,也没了我与叶云这段孽缘,如果没有这段孽缘,姐姐也不会负气出走,怪来怪去,好像都是你的错。
都是个瘸子了,还挑三拣四的,我,你看不上就算了,唐若云,康妙雪,哪个不是顶好的姑娘,真不明白你到底揣了什么目的。”
正说着,楚萧忽然睁开眼睛,穆桃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那人直直的看着穆桃,也不言语,像是半夜梦游起来走了一遭,神智还不清醒。
“不是。”
他开口,穆桃连忙松开他的手,捂了捂脸,“你说什么,什么不是?”
穆桃以为楚萧醒了,刚要扶他起来,却见楚萧两眼一翻,又昏迷过去。
照张权之的说法,除非楚萧自己跟她要药,否则就任由他昏睡,如果楚萧起不了身,药自然也没法张口跟她说啊,这个想法,很是困扰穆桃。
窗户外面落了一只鸽子,站在窗棱上扑着翅膀走来走去,穆桃看见它腿上绑的字条,连忙解下来,将鸽子放走。
纸条是用蜡封的,穆桃知道应该是给楚萧的信笺,也没打开,径直塞到他的枕头下面,门外传来噔噔噔的声音,还是两个人,张权之和方夏来回的速度很快,远在穆桃计划之外。
几乎是踹开房门的,张权之冲了药,一股浓重的药草味弥漫整个房间,他上前,抬起楚萧的身子,一手跟方夏要过碗来,几乎是强行灌了进去,不少药汁洒在衣服上,被子上,也都顾不得了。
张权之抱着楚萧的头,忽然想起别的事来,连忙对着穆桃说道,“穆二小姐,你过来帮一下忙,公子刚喝完药,不能躺下,我与方夏出去办点事,傍晚的时候回来,你再抱半个时辰,然后才能放下来。”
不由分说,将楚萧的身子靠在穆桃身上,张权之跟方夏这回走的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直接跳到马上,双腿一夹,骏马嘶鸣,两人朝着靖州地界往回去了。
吴仁海房间里有毒,可是只有楚萧有恙,说明这毒需要近身才能有效,可是吴仁海这样的人,为何要给近身的大夫下毒,听闻之前给他看过病的人,好几个都无故失踪,现下想来应是吴仁海不想让外人知晓他的病症,早就杀人灭口了。
张权之让方夏守在相府的后门,自己沿着屋顶来到吴仁海的房间上头,撬开了两页瓦片,吴仁海与何灵正低声说着什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何灵出门的时候,吴仁海还看了她几眼,夫人风姿犹存,而自己却这般老态,任是谁都会心生鬼态,更何况是手握重权的吴仁海。
何灵出了正院,将手里的东西往房顶随意一撇,张权之惊愕万分,手脚迅速上前接住,上面的字条清晰可见,何灵走了,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傲慢且又悄无声息。
“解药,服下一个时辰,楚公子的毒便可彻底清除。”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唯有穆桃,她虽然不知道何灵到底为了什么放他们离开,可是她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相熟感,非同寻常。
楚萧吃了药,逐渐发了汗,面色也红润起来。
张权之松了口气,在屋顶的时候,吴仁海的脸上已经有了回光返照的迹象,想来用不了两日,相府便会传出死讯。
若是让何灵知道,她所救之人正是杀夫凶手,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个时辰之后,楚萧浑身湿透,犹如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了一般,终于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