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绿谷在举报成功之后就被爆心地一顿乱锤送回复活点了，这其实很少见，因为爆心地老师很少这么没有轻重。

绿谷被打了一天也累了，他准备下线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离婚，对方连金钱欺诈都搞出来了，看样子不像是能够和平分手的样子。

绿谷皱着鼻子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擅长应付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不会的事情要寻求咨询，绿谷几乎立马就从零零散散几个游戏好友中找到了自己嘱意的求助对象――

――「轻灵少女」。

其实按照爆豪那个比龙守巢穴还要厉害的片刻不离的独占欲，绿谷本应该一个游戏内的好友都交不到，但是轻灵少女偏偏是个意外，轻灵少女本名丽日御茶子，是绿谷在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并且还是绿谷的高中同学兼任同事――

――绿谷是个真真切切的死宅玩家，职业是网络写手，丽日是他的编辑。

之前绿谷是一个非典型的全方位自闭形选手，对外界的联系都希望能靠书信的重度废宅，不喜欢任何社交软件和大众媒体，除了文笔优秀坑品绝佳，是一个所有编辑都不想接手的烫手山芋。

丽日还是靠高中同班同学这一点联系打开了局面，绿谷现在的社交圈非常小，能求助的对象本来就少得可怜，而且让他去论坛上求助不如让他在论坛上吊死算了，绿谷同学属于早上八点如果有一个读者在下面留言：「怎么回事？HERO老师这一章写得好奇怪啊」，会一个人心伤垂泪到天明的流泪猫猫头型重度玻璃心选手。

丽日被他截稿日因为读者评论反复修改二十几稿子搞到崩溃后，就选择接手过了绿谷的作者账号，只选择性地截取一部分比较客观友善的评论给这个胆小又在意读者感受到不行的家伙看看。

但是除了明面上的在正规文学网站连载热血长篇的作者身份，绿谷还背着丽日偷偷注册了一个账号，用来写他正剧里男一和男二的同人。

绿谷连载期间几篇文都爆得很厉害，男主和男二相爱相杀又错综复杂的情感联系让无数腐女子为其潸然泪下，特别是hero老师每篇文男一和男二都是幼驯染设定，更是让人磕cp磕到无比真情实感，基本都把女主当做背景板。

最新的这一部连背景板都没有了，一上来就是男一被男二按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各种欺负，丽日一言难尽地看着新文下面两极分化严重的评论，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截图了――

「我操！！！男二傻逼，作者快点血祭他！！」

「啊啊啊啊啊啊！！！！干他！！脱他裤子！！！」

「作者想几章解决这个炮灰啊，看得我恶心」

「哦哦哦哦哦哦哦！！！捏下巴！！啊啊啊啊我死了！！」

「男主太懦弱了吧，下章男二不死就弃坑」

「啊啊啊啊啊啊男主小天使啊啊啊啊啊！！！」

丽日很想委婉地告诉一下绿谷，就算自己是gay，最好也不要在文里夹带私货，但是绿谷的文笔和神格摆在那里，新文一开照样是无数人一边吐槽一边跳坑，这也是绿谷最受诟病的一点，明明剧情格调立意文笔各方面都没得挑，就是每次都会最后一章突然血祭女主，让男主抱着桀骜的男二嚎啕大哭，然后两个人互相舔舐伤口地生活在一起的烂尾剧情让各路直男追得想吐血。

但是绿谷实在写得好，直男已经要在绿谷的不断调教下接受男一和男二结尾就该在一起的结局了，这篇新文更是过分，连遮羞布都没有了，直接就是男一和男二的故事。

直男们麻木地选择了追更，gay就gay吧，男的和男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丽日不知道绿谷写这个已经不算夹带私货了，他在同人圈一样是腥风血雨的黑红。

黑红的原因很简单，篇篇ao3，段段都在喘，小孩子看了都觉得香，裹上面包糠炸一炸，隔壁对家都馋哭啦。

绿谷把男主写得太浪了，浪到什么地步，男二冷着脸骂他一句废物他都能当场高潮，男二用拳头打他的时候他能射到自己浑身都颤地去舔男二的汗水。

就这么浪，男主的粉每天都咬咬牙切齿地把绿谷的头像p成黑白的，祈祷绿谷每天能够原地去世不要再祸害她们家小天使了。

哪里知道背后就是官方爸爸hero本人在激情四溢地秋名山飙车。

绿谷在正剧里写男一和男二上天入地相爱相杀，浴血奋战彼此惺惺相惜成为对方不可替代的唯一宿敌。

绿谷在同人里写男一男二你来我往汗流浃背，唇枪舌剑门户大开彼此缠缠绵绵到天明。

绿谷不知道读者是不是爽了，反正他是爽了。

丽日评价绿谷这种行为叫做最高级的臆想，而且坚持不懈地臆想了快十年了还把臆想写成了书拍成了电视剧，大概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暗恋方式了。

丽日算是绿谷那场一个人也声势浩大的暗恋为数不多的全部知情者，她一边无奈一边心疼这个死心眼的家伙，就想起了她很久之前和绿谷的谈话，希望他考虑一下又一次让男一和男二在一起的结局。

这毕竟不是主流价值观，而且这本要是好好完结绿谷说不定能一本封神，丽日看着对面缩成一小团的绿谷，完全无法想象那么恢弘华丽的文字从这个人捧着瓷白色的咖啡杯上无比纤细的双手里被创造出来。

绿谷低着头看着灰暗不明的咖啡面上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他握在咖啡杯上得指尖被他自己攥得白到透明，他很久没出门了，虽然打理得干净又整齐，但是看起来还是有点反应迟钝，他慢吞吞地抬头看着对面表情复杂的丽日，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为什么要主角和女主在一起？”

丽日顿了一下：“因为，男主不能和男二在一起。”

她有点心疼地看着绿谷恍惚的脸，狠了狠心，决定戳穿绿谷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张了张口，有着温暖昏黄灯光的小咖啡馆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慢悠悠的钢琴师优雅地撩起自己燕尾服的下摆，坐在了咖啡馆破旧的三角钢琴长凳上，弹起了《献给爱丽丝》。

丽日的声音就和琴音和雨声一起灌入绿谷混沌的大脑里，清晰地像不经意落在皮肤上的针尖，绿谷被刺的缩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

“就算男主想，就算你可以写，就算这次你还是让他们在一起了。”

丽日转头不忍心看把头几乎要低到杯子里的绿谷。

“但是，绿谷，你和爆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平稳的声音绵密地把绿谷的心脏挤出一个裂缝，心脏里那些无处安放的饱满情绪忽然从眼眶溢出，落在皮肤上的针把自欺欺人的暗恋者扎出了血，连血里都是对那个人高饱和度的喜欢。

“绿谷，你也不是没和他说过，不是失败了吗？”

“他甚至因为厌烦你，跑去了国外。”

“绿谷，不一定要他的，你值得更好的。”

绿谷呼出白气，在他手里渐渐冷却的咖啡陶瓷杯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热源，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睫上被雾气和钢琴音蒸腾出的眼泪打碎在苦涩的美式咖啡里，他不喜欢喝这种口味的饮品，他口味像个小孩子，喜欢牛奶和卡布奇诺这种甜甜的东西，但是――

――绿谷又眨了一下眼睛，他认真地憋住了下滑的眼泪，绿色的眼睛湿漉漉地倒影在咖啡杯里，他深吸一口气把像灌药一样把自己没加糖的咖啡整杯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被苦得干呕了一下，但是还是倔强又艰难地咽了下去，一滴都不准自己浪费。

就和自己一厢情愿的暗恋一样又苦又令人作呕，但是是他心甘情愿咽下去的，他舍不得把自己滚烫的真心吐出来。

绿谷转头看玻璃窗外被大雨打得朦脓一片的倒影，他能看到玻璃上倒影着眼眶通红又抿着嘴唇的自己，像个不知道退缩的傻乎乎的小野兽，哪怕是在滂沱的雨天里被淋得浑身湿透，也不愿意放弃。

那个人就像刀片或者毒药，贴着他皮肤和血管生长，从很小的时候就栽种在了他的骨肉里，要剔除掉，无疑于从他每一寸记忆力剥离一块碎掉的玻璃，他会被痛疯的。

那个人的一切他都无法忘记，爆豪的口味和他这种幼稚的家伙有着天壤之别，在高中的时候就能眉目冷淡地喝下一大杯不加糖的美式咖啡，绿谷小心地问他喜欢这种东西吗，被爆豪居高临下地抱着胸嘲笑――「不然呢？和你一样喝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