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宋吟晚的死突兀的像平地里忽然炸开的惊雷,将府里一众人等炸了个措手不及,又惊惶万分。
惶的是封鹤廷要拉人陪葬的疯狂态度。
除了被扣押的封顾氏,厨房等涉事的一律都被关了起来,只等发落。
云隐斋那,老夫人去了,两房的兄弟侄子也去了,劝说无用,只眼睁睁看着封鹤廷守着宋吟晚的尸,不肯停灵,不肯报丧,但凡提及都是被赶出来的下场。如是得了失心疯。
灵柩摆在云隐斋偏院,却迟迟不肯移过去。
夜伏,封元氏坐在灯下缝补,听到开门的动静连忙看去,看到封元宗神情疲惫走进来就停了手上的活儿。
“四叔那怎说,可愿意再好好查查?”
封元宗揉着发胀额头走到桌前,顺手拿起簸箩里的物件,“四叔还是不肯见我。”
“这是我给婆母做的护腿垫子,白日里去送饭时看她那样坐在冰冷地上,憔悴得厉害,想能让她少受点罪。别出来了落毛病。”
封元氏说完,很久都没有声音。待她把簸箩里的针线收拢,看向男人才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神情有异。
她迟疑摸了摸脸,“夫君为何这样看我?”
“你有心了。”封元宗的嗓音有些哑,“我母亲是顾家的嫡长女,性子上略有强势,于你也有过诸多苛责,难为你不怨她,还肯这样为她想。”
“她是你母亲。”
封元宗闻言似有触动:“澜儿,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没法调停你和母亲之间,用木作坊逃避,用待你好来补偿你受的委屈。”
封元氏的眼神愈发温柔,“嫁你从来不觉得委屈。”她顿了顿,“好好的作何说起这个了?”
“如母亲出事,我也只能一次一次求于四叔别无他法。我眼睁睁看她在那边受苦,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四叔最是公平讲道理,这次却连案都不问,他不在意冤假,他只要人给宋吟晚陪葬。”
封元氏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宽慰道,“你也说四叔最公平,许是一时伤痛意气,明个我和你再去求四叔。即便是不为婆母,也该为逝者求个体面。”
封元宗就着烛火看向面容悲悯的温柔女子,轻轻‘唔’了一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封元氏乖顺地倚靠在男人怀里,一派平静。
这计划从一开始就将顾氏算了在内。顾氏和宋吟晚之间的矛盾,哪怕表面粉饰,仍是有迹可循。只要有顾氏在,任谁都不会怀疑到自己。
人死灯灭,从此以后她便再没了心障。
翌日天刚刚放亮,封元氏就拎着一食盒同封元宗一道去了云隐斋。从事情出,底下下人对大房这边的态度都是敌意。
两人到了关押封顾氏的地方,不同于昨日叫骂,今个却是静悄悄的。
“母亲?”
“婆母?”
封元氏急急质问旁边看守的,“我婆母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不就是白天晚上嚷嚷没气儿了么。倒是元少夫人你这一日三餐不落,是怕咱们院儿里苛待下毒,还是做样子给旁人看?”
封元氏抿住嘴角。
婆子压根不管旁人反应,伸脚踢了踢柴房门。里头不久传出一道低低干涩的声儿,“儿……不是……我,救我……”
封元宗忙喊了声‘母亲’就蹲下身子靠在门扉旁,握住了从门缝那伸出的手。“母亲受苦了。”
封元氏在他身后,透过门缝看到封顾氏伛偻身子的狼狈相,也看到她气愤地挣开了封元宗的手,嘴唇嚅动似乎是想要咒骂他无用,然而实在没力气。
就是到了这关头,都改不了性。
除了两个儿子,还有谁记挂她呢。
柴房偏在角落,从前面廊道那有隐绰的声音传来。
“好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侯爷又是把人搁在心尖尖上的,看着那样子都叫人怪难受的。”
“是啊,前面两位去的时候,何曾这样过。”
“得亏是三夫人说动了,要不然这日子虽说凉快了,也架不住这样生搁在床上……眼下移进了棺木,不日就要下葬了。”
“谁说不是,我这夜里老是做梦……”
声音渐远,仿佛是丫鬟经过时嘴碎。然而封元氏的思绪却没收回来,直到封元宗唤了三四声才堪堪回过神。
“二郎?”
封元宗:“我们去见四叔。”
“好。”
还没到正屋,两人就在廊道上的岔口听到偏苑传来的闹哄响动。下一刻封鹤廷身边的两名随侍扛着一人过廊道匆匆往正屋去,后面的人往外跑去请大夫,一片混杂。
封元宗几乎是同时跟上去的。
封元氏慢了一步,眼前尽是封鹤廷阖着眼胡子拉渣的憔悴模样,和她印象里的绥安侯相差甚远,险些是两个人。
宋吟晚的死竟会给他这样大的打击……
在所有人涌向云隐斋正屋的那刻,封元氏收回了目光,悄然无声地拐进左边的偏苑。
闲置的院落没有人气,檐下垂着的纱幔失去夏日里蔽日的效用,此刻随风摆荡,露出正中央摆放的灵柩,只有阴森鬼气。
封元氏撩开吹到了面上的轻纱,走了进去。
棺木里躺着的人,姿容绝艳却无生息。那样盛气凌人的说她是周元澜,说要她心爱之人陪葬的模样完完全全停留在了过去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