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浮生朝露(2)
每年的暑假,鱼淼都不怎么往外跑的,因为太热。
二来也是暑假作业太磨人。
但今年例外,没有作业一身轻,还有一点就是――鱼淼必须得出门了。
她从小就野,野惯了,别家姑娘都是乖乖巧巧小公主似的,恨不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了她这儿,就是在小区里撒丫子四处野,爬树打架的功夫精通了个十成十。
鱼昌戎和何若对女儿没抱什么大的期望,也不执着要把她养成人中龙凤,只要她健康快乐地活在正道上就行了。但好不容易有个这么清闲的假期,他们琢磨着是不是可以送小丫头去学个什么兴趣爱好的,就是以后不当口饭吃,学门才艺技巧当丰富内涵、修身养性都是好的。
鱼淼忽然空虚下来,正愁没什么事儿做呢,爹妈一说,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不仅同意,还自己下了决定:“我想去学画画!”
这个念头在脑子打转不止一天了。
当初识破那个在自己肚子上画出伤痕的一班男生,她叹服之余,也深深感受到这门艺术的深邃,后来靠着自己四通八达的人脉,打听到那个男生还真是从小就学画画的。
鱼淼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么好的手艺,不去多拿点儿奖,搁这儿整这些雕虫小技,也不嫌浪费!
恨着恨着,她就来兴趣了。
正好现在来了机会,一家三口一拍即合,鱼淼跟着父母去报了班。
暑期的绘画班课程安排较紧凑,一周上三次课,分别是周一、周三和周五。这家画室规模不大,但口碑极佳,是何若从小区别家住户那儿打听来的。
课程不若那些规模大、有一套固定模式的画室那样,收的学生大多是十几岁到二十来岁的青少年,上课自由,什么时候画累了,想下课了,可以自行离开。
素描课的第一次课程,鱼淼兴奋难抑地起了大早,带上刚买的美术用具,兴冲冲地去了画室。
鱼淼是来得最早的,她紧张又期待地坐在画板面前,问画室既是老板也是唯一一位老师的江粲:“江老师,我现在要干什么?”
江粲一身休闲装,年轻俊秀,像四月的春风,笑起来尤其温柔。
他说:“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
鱼淼抢答:“我知道!素描对不对!”
她可是做了功课的!
江粲从她装素描纸的袋子里掏出铅笔,一笑:“不,是削笔。”
鱼淼:“……”
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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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的课程过去,鱼淼进画室时是踌躇满志的,从画室出来时是蔫巴的,像打了霜的茄子。
经常要来,她的美术用具就干脆放在画室,只带了几张纸和铅笔,回家练习用。
刚下楼,鱼淼抬眸就瞄见楼梯口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步子停下来。
谢梓洲是来接她的,少年清瘦的身形立在太阳底下,不知等了多久。
艳阳连天,他的气质一如既往的阴郁,一双眼却平静地盯着她的方向。
鱼淼心情不好,步履拖沓地晃到他面前,抖开早上一并带出门的遮阳伞。
“好晒,你怎么都不打把伞就出来啊。”
“忘了。”谢梓洲说。
伞面撑开,黑胶底笼罩下来一片阴影,谢梓洲接过伞,鱼淼立马钻进去。
伞柄不易察觉地渐渐倾斜,晒到她的一点点阳光也被阻挡在外。
谢梓洲问:“不高兴?”
“唉,”鱼淼叹了口气,“我爸妈中午在不在家啊?”
“不在。”
“哦,那你饿吗?我有点儿饿了,我们去吃点儿啥?”瓮声瓮气的。
谢梓洲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眼睛眯了眯,微哑的嗓音含着不明的情绪:“你哭了?”
鱼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睑,脚尖小幅度地踢开面前的小石子儿,没说话。
“怎么回事?”他又问,声音低了几度,深不见底的眸中翻滚起某种汹涌的黑色浪潮。
她脑袋垂着,没有看他,长发在脑后随便扎了扎,这会儿散得差不多了,掩在头发下的耳朵悄悄红了。
少年看不见,她的沉默只让他暴戾的情绪愈积愈厚。
他停下,把低头往前走的鱼淼也拉回来,看着这个平时飞扬跳脱的少女,嗓音低哑得带着一股寒气,仿佛从幽暗的深渊里传出来的:“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鱼淼抓了抓头发,挫败地出声:“哎呀我没哭,也没谁惹我!”手里的东西往后藏了藏,她不好意思地撇开眼,“我就是……有点儿受挫。”
谢梓洲看着她。
少女脸颊难得染上淡淡绯红,东西藏在身后,扭捏了一下,小声道:“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画画的天赋……”
谢梓洲身上的阴狠戾气渐渐散去,他略一默,问:“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感觉啊,”鱼淼抬起头,“今天上课老师教我画基础的几何,可我连颗球都画不好……丑死了,线条歪歪扭扭的,明暗关系处理得乱七八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