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七十一
月亮已上枝头,藏在深山的匪窝里,到处都是美食与美酒的香气,烛火照得亮处,男人浸在酒里的癫狂,女人闷着恨意的迎合,混合成一曲暗夜交响曲。
隐忍的呻吟藏于灯下。
寨子里氛围似年节里般热闹,尤其是,天色每晚一分,热闹与欢呼,就要更胜一分。
一个不过五步见方的小室,只有一扇门,紧紧的关着,室内潮湿,阴暗。
高高的,没有巴掌大的通气口赢得月光的一丝怜悯,为里边的人儿圈来一束光。
“叮~!”“叮~!叮~!”
铁器相撞的声音,从开始一声歇许久,慢慢的变为密集的叮当响。借着月光,一身血呼呼的何秀寒手里拿着白日里那把小匕首,叮叮当当的在现场做实验。
她右手上可不像拴任渺的那样敷衍,是用一个看起来特别厚实坚硬的黑色铁箍拴着的,链条还特别短,吊得特别高,更不在墙边转角,而是吊在小屋正中。
屋顶吊下来的链条长度,即使她不算矮,也必须踮着脚,时刻不得松懈。否则铁箍边缘一圈凸出的钝角片,不一会儿就能划破血肉,深深吃进肉里。
小匕首还是有用的,铁箍边缘凸出来的厚实锁扣,已被砍出了一个豁口。
“呼呼!”何秀寒粗喘着气,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浸入眼中,她眨着眼,使劲把脏污的水分往外挤。人一恍惚,脚底下便打滑。
“啊。”
钝钝的铁角借着重力的帮忙,又一次撞开肌肤的自我防卫,新鲜血液顺着裹着血衣的手臂蜿蜒而下,一层新的血衣正在快速成形。
她疼到浑身颤抖,紧张地收紧左手,害怕手中唯一希望被甩脱。
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将属于战利品的血痂又冲淡了一些。她抿着唇使劲把一阵阵痛苦和焦灼咽下肚去,恶狠狠看一眼门,又化出一股力气,踮起脚举起匕首。
“叮~!叮~!叮~!”
忙碌的响声与靡靡乐声交织出独特的热闹,高台之上,那独特杆架,在月上中天之前顺利完成。
蜈蚣疤被人从酒宴厅堂请下来验收,他硕大的拳头在粗木桩上用力干了两拳,又走到杆子中间,踏上脚凳拉着横杆下的铁环用力摇了摇:“嗯,不错。”
他很满意地走下来,指着那铁环底下:“这儿不要台子踮脚,放个大木盆,盛满水,中间倒置个梅瓶,够立一只脚了。”
“二当家,刘老大不是说吊着晒三日,但不能弄死了嘛,这吊着一只手,要脚底下腾空了,指不定不止手废了,人也瘫了,咱们可没大夫能治。”
蜈蚣疤虎目一瞪:“要你做你就做,废什么话!”
“是!”
蜈蚣疤哼笑一声,擡头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是该让那贱人陪兄弟们一起在这院中赏赏月,玩一玩儿了。”
他擡手招来一个小喽啰:“去,把那何小妞剥光了洗干净,拖到这儿来拴上。”
“嗳。”
聚义厅中烛光明亮,照如白昼。里头布置得像个道观,有个足有高个大汉胸腹高的三足大鼎,布在入门三尺道中。
此鼎不炼仙丹,不盛香土,竟是满铺一鼎金光。
厅两边各有五把交椅并案桌,后排则置小案矮凳。上首一位高出半寸,居中布着莲花台,上盘坐一个眉目凶戾,身材健硕,却裹着道袍,闭目默诵经的大汉。
大汉后头的墙上,正中有一莲台,金光闪闪。四边一圈却排布着掌大的头骨,一颗颗钉得极正。
骨圈最上方缺有一口,最下方是颗比掌大的,最是漂亮端正的头骨。每一颗骨头额间,隐约能看见规律划痕,实在像是刻字。
若说那金银压散了仙家气,这一圈,便是坏了厅中道气,平添不知多少诡异阴森。
不多时,一个个面惨红,肌骨不丰的女侍身披薄纱,穿着透红的无裆轻纱裤,勾着从木板里刻出的标准微笑,端着盛满爽口佳酿,丰盛肴馔的食盘鱼贯入内。
“咚!咚!咚!...”
十二声鼓响,靡靡之音吹到聚义厅来,蜈蚣疤带着一干小弟热热闹闹的进屋,哈哈笑道:“大哥,好戏可以开始啦!”
“嗯。”刘老大沉声而应,睁开眼,双手恭恭敬敬地托着那玉柄拂尘,起身面墙,珍重地搁在墙上金莲台上,拜了三拜,一挥袖,对底下人露出笑:“诸位弟兄,都入席吧。”
当众人入席坐定,看着新空了的五个前排位置,刘老大本就阴狠的面色一沉,看向蜈蚣疤,满脸阴霾的问:“小三,还有五六,九十兄弟呢?”
蜈蚣疤沉沉叹了口气,面上分外悲伤:“五六,九十都,都去了。”
“哐当!”“砰!”
端着食盘至桌前的女侍被掀飞,菜肉油水撒了一地,女侍重重跌在地上。因害怕被罚而死命咬着唇,硬忍着没哼出一声,不想,却再也爬不起来。
完全木然的面孔上还残留隐忍的痛意,睁大的眼睛再也闭不起来,红的白的,在她身下开出花来。
整个厅中说笑声为之一歇。
刘老大嫌恶地挥挥手,对呆在一边的女侍冷喝道:“站着干嘛,你也想去陪她?”
转而又关切道:“小三呢,也伤着了?”
“嗐,他和小九小十一向好,现在估计正提着另一个祸首发泄呢,待会子就来了。”蜈蚣疤不在意地笑笑:“咱们玩咱们的,总要叫他出了那口恶气。”
刘老大面色闷闷的,倒了四大碗酒自身旁泼了,最后自斟一碗,端过眉,肃容道:“兄弟,黄泉路上好走!”
底下弟兄皆行此举,在其后同声高呼,便随着一起仰头,一口气将碗中酒喝光。
刘老大“啪”的一声把大碗碎了,怒喝道:“快快把那贱人给我提上厅来!我要鞭笞她三百下,为我儿与弟兄雪恨!”
蜈蚣疤赶紧要人去把何秀寒快带过来,转首笑道:“大哥一日未进水米,咱们且先吃上三盅,再判她不迟。”
其余人也举酒菜请食,刘老大方深深一叹:“诸位贤弟所说有理,新仇加旧恨待酒酣耳热之际,再要她受刑罚,才能解我万一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