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边的雨来的滂沱,去的也洒脱,很少缠缠绵绵,总是阵阵的。
苏格坐在地上心事沉沉,看着洞壁外放晴的天空,整个人都有些焉。
晃已经两天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见到救援人员的影子。
如果沈遇没有受伤,那么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在这片物资丰饶的山林里坚持段时间并不难。
但潮湿的环境、药物的缺乏,让沈遇的伤口直得不到好转。在外界接受治疗几天就能痊愈的伤势,在这个原始的山林,几乎变成了催命符。
沈遇大腿上那道十公分左右长的伤口肉眼可见有些发炎,边缘处血肉都变成了暗红色,有溃烂的迹象,伤口上流出了些脓水。低烧也直持续不断,最让苏格担心的是,现在的沈遇意识时不时会陷入模糊。
这两天,他大半时间都在沉睡度过,醒来的时间很短,脸颊明显有些凹陷,精神状态很差。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和求救设备,现在的情况,不管是对苏格还是沈遇而言都是严峻的考验。
无法联络外界,沈遇的腿行走困难,再加上频繁的雨,山路变得危险,两人只能被动等待救援。
苏格心里并不乐观,如果刀疤他们顺利脱险了,早就带人回来找他们了。现在两人距离当初滚下山坡的地方不远,如果有救援人员到来,定是能发现的。
可是到现在,并没有听到过人声、看见过人影,恐怕刀疤他们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要么已经遇到了危险,要么被那些缅甸人扣下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让情形变得更加困难起来。
沈遇坐在宽厚的叶子铺就的“床”上,看到苏格正坐在洞壁口,望着外头目光有些茫然,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脸上的愁色显而易见。
感受到沈遇的目光,苏格回过头,冲着他露出个浅浅的笑,而后走到他跟前跪坐下来。
“沈叔你饿不饿?”苏格说着拿起串木奶果,掰开喂到沈遇嘴边。
沈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只是腿受伤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手还能动。
苏格哦了声,放下果子,心思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沈遇望着他突然又陷入了发呆状态,伸手揉了揉他头顶,见苏格茫然地望过来,沈遇声音放低了几分:“怎么了?”
苏格看到他脸色憔悴,眼里的担心几乎盛放不住,但整个人情绪依旧平静,带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苏格不由垂下眼睫,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个人,好像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伤口样。
苏格额头凑过去,抵在了沈遇额头上,感受到温度有些高。
“沈叔,你会好起来吗?”就着这样的姿势没有离开,苏格望进近在咫尺的沈遇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得像湖泊般。
沈遇望着苏格有些脆弱的眼瞳,缓缓点了点头。
“我有点怕,沈叔。”
这声“沈叔”喊得又轻又软,苏格微微沙哑的声音夹着几不可闻的哭腔,沈遇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捶打了下。
他抬着头沉默地看着苏格,刚刚张开嘴唇,看到苏格脸上惨淡的笑又闭上了。
“你是不是又想安慰我了?”苏格拨开沈遇搭在眼皮上的缕头发,勉强笑了笑。他勾起嘴角想要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
沈遇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现在两人的困境是怎样的严峻呢?可他从来没有说过加深自己不安的话,从来都是耐心地安抚。
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苏格吸了吸鼻子:“明明受伤的是你,我却在这边个劲抱怨,明明该我安慰你的。”
眼泪砸在已经变得脏污的衣服上,晕开片深色的水迹。
苏格将头抵在他肩膀上,喃喃问道:“沈叔,你会好起来的对吧?”
沈遇伸出胳膊将他环住,低低嗯了声,声音很低,透露着无力和困倦。
苏格垂下头,就看到他大腿上那道伤口,暗红色的边缘看的触目惊心,苏格呆了片刻,脸痛苦地扭曲了下。
这天晚上,夜好像比任何天都要漫长。
又下起了雨,这次的雨势比先前都要大,即使窝在三面都是岩石的洞壁,雨水还是飘了进来。
挪到洞壁最内侧,勉强躲开肆虐的雨,苏格挨着石壁生起了火。
沈遇又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胃口变得很差,还是勉强自己吃了点果子就睡下了,苏格守在篝火边,那盒火柴经过三个晚上,里头本来就不多的火柴已经所剩无几,他用起来越发小心翼翼,生怕点不着又浪费了根。
坐着沈遇前面,挡着点飘进来的雨,苏格望着篝火发呆,他思绪飘的很远,想到玉罕达弄他们现在会在哪里,是不是还处在危险,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把玉罕拉上车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想到了自己这趟的收获,那些翡翠怎么样了,都是品质很好的翡翠,带回翠逸居是可以解决他料子不足的问题的。如果这趟没出现这个变故,可能自己现在已经心满意足抱着那些翡翠开始着手筹备开店的事情了。
想到弟弟祁亦安的个展,现在还在展出,应该收获了很多赞誉吧,看前几天刚开展,媒体的正面报道数不胜数就能知道,这是次成功的展,玉石珠宝界的新星在所有人注视下升起。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还能不能赶在他个展结束前回去……
直到突然个火星子在眼前爆开,苏格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旁,沈遇还在睡着,脸色却片潮红,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苏格忙伸手去探,手掌和他皮肤接触,温度烫手。轻喊了两句,沈遇没有丝毫反应,他嘴唇翕动,偶尔溢出几个词,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
苏格心里焦急,他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在周围找些水来给沈遇降温,没有药没有医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空寂的洞壁,苏格坐在沈遇身旁,茫然又无措。
到后半夜沈遇有些意识不清了,眉头深深蹙起,被梦魇缠身样醒不过来,他似乎在梦跟什么人在对话,那些偶尔蹦出的词汇终于组成了句子,苏格勉强辨认出他说的是意大利语。因为专业原因他到过米兰几次,辨认的出意大利语的腔调口音。然而也只停留在这种地步了,沈遇说的什么,苏格完全听不懂。
“沈叔,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苏格跪坐在他旁边,弯下身子,耳朵贴到他唇边,试图想要理解他在说什么。
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出,那种孤零零的绝望下子涌了上来。
“沈叔……你陪我说说话……”苏格睫毛颤了颤,上下眼皮轻轻碰,眼泪就滚了下来。他最怕的不是自己照顾受伤的沈遇会不会辛苦,而是在这个原始的、空寂的大山里只有自己个人。
温热的泪珠砸在沈遇脸上,他蹙着的眉拧在起,口蹦出两个音节,苏格这回终于听懂了,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苏格涩声应了句,眼里落下又喜又悲伤的泪水。
伸手将沈遇抱住,头抵在他肩膀上,苏格在他耳边喃喃:“沈叔,没事的,切都会好的,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