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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

下面没吭声，周舒扬往下望，意外看见江明诚的脸。再向旁边寻去，裴朝暮正在大门口摆放菜单展示牌和活动海报。

“来干活的人，穿这么花枝招展。”江明诚吐槽了句，眼神满满的嫌弃，等周舒扬换完一张，准备自己上，“你歇着吧，我来。”

周舒扬没反对，扶着梯子，有点好笑地扬着眉，“我说你，有必要吗，幼不幼稚？”

江明诚没回，朝门口看了眼，周舒扬也跟着看去。裴朝暮摆完立牌，正跨入门内。

周舒扬冷笑一声：“你知道她先前在哪家影视公司工作吗？她是学金融的，为什么去做跟自己的专业毫不相关的工作？你离开不过一年，她甩了那个男的，迅速搭上了经纪圈内声名狼藉的邱元清。还有，你知道她手下带的人是谁吗——”

江明诚从梯子上下来，余光瞥见裴朝暮朝另外方向走过去了。他拧着眉，深潭般的双眸涌动着怒意。他将手中的菜单往吧台上一拍，压沉声音，语气饱含指责：“你调查她？”

“你知道她跟那个比她小六岁的男艺人出入酒店被狗仔拍到多少回吗？她为什么辞职，跑到这个俱乐部当一个小小的前台，究竟是被人玩腻了还是——”

“闭嘴——！”

江明诚拉着周舒扬往楼道那边走。

幽暗的楼道，还是之前谈话的位置，江明诚深呼吸平复了好久，把刚才那番搅动他理智的话从脑海中挥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泄漏了他的心绪：“周舒扬，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周舒扬脸上的笑容褪去。

碰上裴朝暮，他跟失了智一样。

周舒扬情绪也上来了：“江明诚，所以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翻脸？是不是我再继续惹她，兄弟都没得做？”

江明诚沉默着。

如果他不想听，一开始就会制止周舒扬说下去，可是他放任了。他不愿信，可那些话如同千万根长针一般，牢牢地扎在心脏上。江明诚攥着拳，深深地呼吸着。

周舒扬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烦，从兜里掏出了烟，点了根，朝江明诚道：“要不要来一根？”对方没理，他轻笑了声，“啊我忘了，我们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江明诚，再怎么样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坚持。即使被甩被绿，只要麻痹自己，拒绝接受真相，那个女人在你心里，永远是最美好的天使，对不对？”

江明诚跟周舒扬高中一个班的，荷尔蒙最旺盛的时期，身边的朋友即使没有女友，也多少有个暧昧的对象。像褚一龙，全校所有漂亮妹子都被他祸害了遍，敖光远有青梅顾嘉……十六七岁的时候，江明诚的混血感最浓，这是遗传他外公的。长相特别拔尖，附近这一带的学生几乎都知道他。而他呢，就是个怪胎，天天顶着那头张扬的天然褐色卷发，骑着自行车上下学，不跟异性玩暧昧，也不上进搞学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得不像同龄人。

褚一龙上头有个亲哥压着，在优秀亲哥的光环下，虽然女友不断，却从没在学习上懈怠过。敖光远周末出门吃个饭都随身带个单词本。周舒扬也一样，不敢有一分一秒的放松。身边所有人压力都大到不行，除了江明诚。

高一入学的时候，还排在全校前十，后来痴迷漫画，成绩掉了再掉，居然就开始那么摆烂了。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对人生，江明诚有他独有的一套观念，别人轻易改变不得。

店里的员工大概都觉得他是仗着家里的财力才开了这家俱乐部，而事实上，毕业后，他没有靠家里的一分钱。

褚一龙和敖光远，包括以前的周舒扬也想不通，明明有诺大的家业，江明诚的理想却仅仅是开一家社交俱乐部。

而对爱情，他相信柏拉图的爱情观。

——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人，对你而言，他是完美的，而且仅对你而言是完美的。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其完美的对象，而且只有一个。

当初这书江明诚还是从周舒扬这里借的。那时，江明诚不跟同龄女性接触，无视一切同龄女性散发的好感，主动表白的更不必说。在他们中江明诚看上去最好说话，实际上却是最硬的茬。有次吃饭，褚一龙好奇问他，为什么不接受跟他表白的校花，长那么漂亮，谈谈也不吃亏啊。江明诚摇头说没感觉，褚一龙就继续追问他的理想型。

于是江明诚说出了那一番话。他相信世界上有对他而言完美的一个人，那个人，完全契合他的灵魂。

他会一直等，直到她出现。

江明诚说得认真，大伙都笑了，褚一龙还说他看不上就看不上呗，扯什么柏拉图。

只有周舒扬信了。

裴朝暮摧毁了江明诚一直以来所坚信的，所以那时他才会这么崩溃。

六年前，江明诚逃到他这里。周舒扬见他整个人被抽了魂一样，就猜到了大半。江明诚失恋状态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不酗烟酗酒，纯靠饿来折磨自己。一米九的大高个，瘦得不成人形。那会江明诚住在他的公寓，不仅饿出胃出血，还患上了严重的睡眠障碍。全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窝在沙发里，问什么都不说，浑浑噩噩，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连续这样大半年后，周舒扬有意灌醉他，终于在他耳中听到了原因。

——她有别人了，她不要我了。

周舒扬抽到一半，用指腹掐短，烟灰扑簌落下，少许落在裤子上。他感到指腹上淡淡灼烧的刺痛：“既然你不愿相信，那就继续自欺欺人吧，明诚，真相总有到来的那天，但愿你能承受得住。”

周舒扬把烟头丢在角落的垃圾桶里，最后看了眼垂着头的人，留下一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算我周舒扬多管闲事。放心好了，我以后不会管你们的事，怎么纠缠我都没意见。”苦笑一声，看见裴朝暮从走廊那边过来。周舒扬神色一凛，完全忘了前一秒还说过什么话，快步上前，狠狠捉住她的手腕，往外拽。

“你——”要被捏碎了的力道，裴朝暮皱着眉仰头看周舒扬，见他脸上隐含着怒气，心里又开始纳闷，究竟是哪里又惹到了他。

周舒扬寒着脸硬拉着裴朝暮的样子都被大伙儿看到。大伙儿面面相觑，口型说着“又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了？”，没人知道。

等裴朝暮被他拉出去后，员工们才敢聚起来八卦。

“扬哥怎么看着要打人了啊？”

“啧啧。”

“不会吧？那我们快出去啊！”小倩急道，推了下家良，“别在这看戏了，万一周舒扬真的打人怎么办？”

“哎，我说着玩的啊。”家良拍了下小倩的头，“男女之间你不懂啊，出去才打扰他们的好事，哎，大家都散了散了吧。还有的要忙呢。”

“什么男女——”小倩追着问，“朝暮姐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了？”

“小倩你现在连扬哥都不叫了啊，没礼貌！”

“哼，你别扯开话题啊。曾骏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没事没事！”家良推了下小倩，“小孩子别问这么多，阿春在那忙死了，就你过来偷懒摸鱼，还不去帮忙啊！”

“我哪有摸鱼，刚才一直在干活好不好啊……”

家良搭着曾骏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就说他们肯定有一腿吧，你还说不像。不过扬哥这一拉，还蛮帅的。霸道总裁，我喜欢。”

曾骏摸了摸下巴：“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骏总你这五百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