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脚 - 女匪下山 - 杨泽毓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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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脚

海宁县的集市上,一个罗裙少女翩然而来,她步伐轻快,生得也秀气,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小贩的摊子上来回打量,鼻子嗅着食物的香气,加快了脚步往一处点心摊而来,那小贩见她穿得贵气,笑脸盈盈道,“这位姑娘,买糕吗?”

此女乃芙晖宋家庶出的幺女,小字安宁,最喜吃甜的了。

“买,把你们家最好吃的糕来一份给我!”宋安宁一见到甜食就走不动路,笑嘻嘻地凑上去每样都闻了闻,然后抬手指着当中一样绿茶做的酥饼,“这个,给我包上!”

“姑娘真是识货啊,这绿茶酥饼是咱们家祖传的,全海宁都知道啊!”小贩麻利地包好了点心,拎着细绳递到她眼前,“来,姑娘,统共五文钱。”

此时不知从何处飞快地跑来一个丫头,一身红衣裳加两条麻花辫,显得格外喜气,猛地在她跟前停住了脚步,一路追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手捂着胸口道,“才一眨眼恶功夫,小姐您怎么就不见了,啊,您这是又――”

“红豆,给钱。”宋安宁毫不理会丫鬟满脸诧异的样子,顺手就把人家才包好的油纸拆开,贪婪地嗅着绿茶酥饼清淡的香气,转过身去小小地咬了一口,这酥饼满口留香,真真是佳品。

“小姐小姐,您怎么又买甜的,不怕长胖啊?”

宋安宁瞪她一眼,“怎么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没想到偏远的海宁县还有这些好吃的,往后在这里住下,也不怕没有好吃的了……”

宋安宁回头看了眼那个不起眼的摊位,上头挂着个榆木牌面刻着“胡记”两个字。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爹娘想不想我。”

“住下?小姐当真要住下?就为了……”红豆面露难色,宋安宁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因在家不好好念书,挨了宋老爷一顿教训,赌气就一路游山玩水地走到海宁来,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如今还要长住,“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非得抓您回去禁足不可呢。”

然宋安宁此番离家出走,却偏偏奔着这最远的海宁而来,还有另一个由头。

十六年前,宋家指腹为婚,把这个小女儿许配给了当时出任大学士的陆家独子,算是一门登对的好亲事,不料宋安宁还未来得及出阁,陆家却获罪被贬,陆天鹤从大学士之职一路被贬至海宁县的县令,陆家一败涂地,这门亲事也就告吹了。

谁知这年幼的宋安宁却是女儿家的心思,虽然从没见过这个“如意郎君”,但还是打心眼里想来看看他长什么模样的,于是正趁着和爹娘赌气说走就走,带上银钱和唯一的丫鬟红豆,还真就走到了海宁县。

若是那陆家小哥哥生得不俊,宋安宁便打算扭头就走,回家就求爹娘另说门亲事。

“这话你一路上说了几百回了,烦不烦呀。”宋安宁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只是这天色也晚了,咱们得找个落脚处才是。”

此时红豆已付了银钱,跟上宋安宁的脚步又走到别的铺子去,只见宋安宁又被对街上那一处灯红酒绿的青瓦小秀楼勾着生出兴趣来,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包子铺,“去,给我买两个肉包子当晚膳,一定要肉的哦,菜的我可不爱吃。”

“哦。”红豆耷拉着脑袋一路小跑过去,按照小姐的吩咐买了包子,回头就看见宋安宁迈开步子朝那花红柳绿的秀楼走去,她心中一沉,一边高喊着一边飞快地冲过去――

“哎呀小姐小姐!那里不能去!那是……”红豆叹了一口气,眼看着宋安宁的衣角飘然消失在那扇门中,低声道,“……那是花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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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宁县上的醉花楼,虽不如京城中的天香楼那般贵胄云集,香云满目,连姑娘都是来自七国各地,身价高得出奇,却也是县里最赚银子的所在。醉花楼里的姑娘才华横溢不说,且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一首小曲就要三两银子,寻常百姓家都是逛不起的。

但即便是京城的天香楼,宋安宁身为宋家的小姐,也是没机会见识的。

宋安宁款步踏入这方极乐天地之时,就已经被不少双眼睛盯上了,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这位大小姐身上,纷纷说道稀奇真稀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人逛花楼的。

宋安宁一袭水色罗裙描素妆,清水出芙蓉一般,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大家闺秀,看见那方戏台子上姑娘的舞姿不错,很大方地自己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小二!来壶茶!茶要千叶玉玲珑。”

她话音才落,片刻就来了个珠翠满头的婆子迎上来,那双鼠眼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阴阳怪气地笑道,“实在对不住这位姑娘,咱们这里不接待女客。”

“为什么啊?”宋安宁不明所以,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笑声中也不好掉下价来,“本姑娘有银子,给我一间上好的房间,再来些可口的小菜,有什么来什么。”

花婆子姓周,用帕子掩着唇笑了笑,听明白这姑娘是把这里当做客栈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从来不做宰客的事情,于是自己拉开桃木椅在小姑娘身边坐下,“房间我们这里有,但要说可口的小菜,咱们这里卖的不是旁的,而是这些个――”

她捻着兰花指朝戏台子上一指,姑娘们的舞姿婀娜,转起圈来红袖如彩霞一般,好看极了。

此时红豆也拎着包子匆匆赶来,在一众香客之间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女装的宋安宁,拨开人群低着脑袋一路小跑,好容易来到她身边,附耳小声道:“小姐啊,快走吧,这里是花楼……”

宋安宁也别过头来小声问,“什么是花楼啊?”

“花楼就是……”红豆说出来也觉得怪难为情的,白皙的小脸瞬间爬上两朵红云,四下看看,“就是男人们出来找乐子的地方……”

“男人能找的乐子,女人不能找么?”

“不是啊,这个找乐子的意识是……和女人睡、睡觉……”红豆的声音更低了,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宋安宁这下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会被当成怪物似的看,难怪人家说不接待女客呢。

“姑娘啊,我看您还是别处去吧。”花婆子说罢也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有送客的意思。

宋安宁感觉到有那么多人在看自己,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多没面子啊。

于是清了清嗓子,“那就给我来一个你们这里的头牌!红豆,给银子。”

“啊?哦哦哦……”红豆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宋安宁一脸认真不含糊的模样,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五两,够不够?”

花婆子站着愣了片刻,这到手的银子,赚还是不赚……

“够够!”花婆子喜笑颜开地收了碎银,“嘉月!快出来迎接贵客!”

片刻后从楼上走下来一位妙龄少女,黛色的灯笼裤下若隐若现的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肤色胜雪洁白无瑕,行走时腰肢柔弱无骨,露出的肚脐上一颗靛蓝宝石映着醉花楼中通明的灯火,银臂环扣在一双白玉般的手臂上,此女戴着黛色面纱,瞧不清楚真容,但那一双西域人特有的眸子明若秋水,长睫微垂,目光落在看呆了的宋安宁身上时稍稍一愣,碎步走到花婆子身边略略行了一礼。

“周妈妈。”

宋安宁看得小嘴微张,她一个女人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光是那一双眼睛就足够勾魂的了,真想瞧瞧她面纱后的模样。

“姑娘慕名而来,说是要听你的曲儿,还不快领着贵客楼上请?”花婆子到底也是个会挑好话说的,转而满面笑意地对宋安宁说:“姑娘,这就是我们醉花楼里的头牌,弹得琵琶在云台那是一绝,您请好儿呗。”

彼时嘉月引着宋安宁进了醉花楼的二楼雅间,大堂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要说这醉花楼确实比旁的花楼雅致些,就连端茶奉水的小姑娘都生得标致,略施粉黛就别有一番姿色了,专有个小丫鬟抱来了琵琶,嘉月略略抚着琵琶身,以琐罗人的习惯盘膝坐在席上,望向宋安宁,“不知贵客想听什么曲子。”

“哦,姑娘随意弹一曲就是。”宋安宁满心思想的都是她那双眼睛下的真面孔是什么模样,才不在意她弹什么曲子呢。

嘉月点点头,垂眸拨动琴弦。弹奏间,其指尖流风,乐声峥峥,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切切如私语,正应了那句――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曲终人未散,抬头再看宋安宁时,她竟然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叫嘉月也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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