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颐水江头夜送客,夜闯
江川在雍州停留了不过半日,临走时都未曾与她道别,就独自牵着一匹马离开了。
回程的途中,他一人一马路过南舫桥街上,驻足在雍州城的盛夏景致,此处正是市集繁华之所,果然如宋安宁所说,繁荣得如京城的四角街上一样。
江川牵着马,独自走在其中,听闻两侧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巷里的各色小吃飘来的香气叫人都不动路,偶尔停下来瞧瞧旁边的糕点铺子,都是些他从未见过的花样。
“客官尝尝火茸酥饼吗?新鲜出炉的,五文钱一个。”那小贩见江川穿的还算体面,双手捧着个热腾腾的饼笑咪咪道,“小店的火腿都是云昭进的,过了这个时节可再没有了,客官远道而来,不如尝尝吧?”
她曾说过,南舫桥街上的火茸酥饼和青梅羹最好吃了……
宋安宁的一颦一笑就在眼前,他有些晃神。
“客官?”那小贩见他半天没反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有青梅羹么?”
“有有有!客官真是讲究人,咱们雍州城里都这么吃,外地人都不知道的。”那小贩乐呵呵地盛了碗羹端来,奉与店小二往铺子里的四方桌上送去,如此沿街揽客,笑道,“不过听客官的口音,不是雍州人吧?……”
江川没再答话,只默默付好了银钱,坐在这不大的店面里吃完了酥饼和羹汤,望着这车水马龙的街市出神。
“听说,国公爷打算把宋家的大小姐许配给陵落的谢家了。”
江川正吃着手中的饼,碰巧听到邻桌的两人席间闲谈,便也多留意听了几句――
“是嘛?陵落接壤南璃,据说是四王殿下的母族,那这门亲事可真是门当户对的啊……”
江川听了,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心中暗骂这些人都是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自己这一路送宋安宁回来,自然最知道宋家与陆家的这门亲事,如今陆家虽然败落,但国公爷也确有将女儿嫁给陆轻舟的意思,当中的各种曲折,这些街坊小民怎么会知道。
正当他暗自摇头喝羹的时候,听邻桌那男子又说,“我看这宋家老爷还真是精明,大女儿嫁去了琅邪凤家,小女儿又要往谢家送,国公爷自己的胞妹又是陛下的妃子,往后这朝廷里的达官显贵,还不都是他宋家的亲戚么。”
“世家联姻向来是如此,何止是宋家,最后高官笼络成一片,朝中也尽是他们的了。”另一人点头连连称是,二人说罢默默喝羹,结了账准备离去。
“真是胡言……”江川听见了,乍然从座位上起身,看得邻桌一愣,那小二笑眯眯地凑过来,“客官,您这是?”
江川看了一眼四周,此时好几双眼睛正看着自己,瞧热闹似的。
“哦,我是说……”江川默默地用腰包里掏了银两,“你这饼不错,劳烦再装两个饼,打包路上吃。”
“得嘞!”
再说那雍州的穆国府中,听闻江川离去之后,宋安宁在家中摔了锅碗瓢盆,砸了文房四宝,剪了绫罗绸缎,借着爹娘数落她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由头哭闹了好一阵,穆国公只当自家女儿闹嫁,任她在自己闺房里闷头哭了几日,便也没放在心上。
自从海宁的这封信送了来,陆轻舟在信中极尽推辞,既不得罪国公爷又免了这没来由的亲事,宋安宁与陆轻舟的这桩婚事也就没有了后话,再加上宋安宁自己不情不愿的,穆国公生怕她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于是干脆将女儿禁足在府上,对内对外都再也不提此事。
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江川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已经快到了颐水之滨,循着来时的路策马北上,到了此处已经过了夜半子时,渡江的船只能等明日,至于今晚,也只好随便找个地方安歇下了。
他算了算这一路上的盘缠,来时任由宋安宁吃喝玩乐了一路,回程如果省着点花,还有余下的银子住几日的客栈。
――那江边就有个客栈。
江川在客栈前栓好了马,进门时见那白发白须的掌柜已经趴在桌前打盹,江川随手将几块碎银子搁在桌上,银钱的声响惊醒了掌柜,迷迷糊糊地打了个还欠,“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江川四下看看这烛火昏暗的客栈,此时已经是半夜,那里还有吃饭的,这掌柜果然是睡糊涂了。
“住店,就一晚。”
“哦,好……”白胡子掌柜的眯起眼睛清点了银子,什么都没问,就起身领着江川上了二楼,边走边说,“客官来的可巧,小店里别的房间都住满了,就剩下一间玄字号,您若是只住一晚,就劳烦将就将就吧……”
这话倒出乎江川的意料,“怎么,这并非年节下的,颐水旁边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了?”
“嗨,客官有所不知啊,眼下正是六月,云台盛产的珍珠和珊瑚都要经过颐水运到京城去,这客商多了,小店自然就满了。”
“云昭客商,难道不该是南璃客商?”江川想起几日前渡江时,遇到颐水之上神秘的黑衣人,心中存了个疑影儿,随口问道。
“南璃?”掌柜的稍一愣,笑了笑,“南璃客商若要入京,走的该是陵落的官道,怎么也绕不到这儿来啊。”掌柜的边说边引着江川来到了二楼尽头的客房,推门时屋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的一应陈设颇为简陋,那掌柜的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就到了,客官请。”
“有劳了。”江川将随身的碎银捡了一块放在掌柜手心里,看着掌柜的颤颤巍巍下了楼,看他独身却老迈,许是在这颐水畔住了有些年头了。
江川放下行李关上门,在屋里站了片刻,都听不到隔壁的响动。
颐水这个地方,总觉得有什么古怪。
江川卸下长剑,走到窗前将那木格窗关好。南方的六月虽是暑热,但这江边寒风习习,到了夜里倒也有几分凉意。
他这几日赶路疲累,正准备倒头大睡一觉之时,忽闻窗外一阵细碎的响动,如雀鸟扑翅一般。
只是这个时辰,哪儿来的雀鸟。
这地方,果然有问题!
江川虽困得睁不开眼,但毕竟习武已久,素来警觉,一个激灵单手握剑于枕下,默不作声。
片刻间,果然有两个黑衣人破窗而入,二人手持软剑有备而来!好在江川早有准备,拔剑的功夫翻身下床,月光迎着白刃闪过,只见对方单手运刃如盘丝之势,直逼而来!
好凌厉的剑法!
银鞘软剑,当属南璃。
江川接下两招,但那软剑使起来柔若无骨,几次三番都摸不出其要害,双方三人缠斗一阵,竟未分出胜负!
江川退却两步,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有趣,同为寒冰门中人,师弟竟不认得我?”当中一个黑衣人冷笑一声,扭转了剑锋又一次进攻――
江川顺势挡下,听这话来得蹊跷,“什么寒冰门!在下与你们有何恩怨!”
那人将他狠狠推出,“云家叛逃,乃是我寒冰门的叛徒,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少给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