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带来的东西
生命带来的东西
郑浩擡头想了半晌，笑着说：“其实我还挺想看看你爸的相关真实文件的。当年他的死那是轰动全国，我们都一窝蜂的不看汉都中央台，都去大区台和卫视台看，也都歪屁股，但是有个很明显的一点我还记得，就是那些市级的，或者副省级的就大概ab那样级别的军事代表吧，以前这些人或是活跃在争取区或是汉都的远端领土的，都曾是极端靠拢汉都方面的，但是那次报道开始，很明显不是了。”
“你的意思是，其实我爸的死是推动了汉都霸权的逐渐瓦解的吗？”楚天青拉过郑浩的胳膊，躺在上面。
“是这样的，当时的卫视台是倾向明显且政治正确的。你一直在东四区没注意，但是纵观所有边缘省份，汉都的包括齐州省，冀州省，汉江省，应天省等，争取区的包括云岭省，赣州省，闽州省，这些以往都是誓死捍卫汉都的地位的，不管是输送高水平人才还是廉价劳动力，抑或响应汉都的征兵活动，这几个省份都是最积极的。但是那之后，他们再也不明确立场了，闽州省甚至现在已经把并入南六区这件事提上了日程，正常大区重新规划是不可能很快拟案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父亲自杀之后，闽州省立刻就倒戈向南六区了。”
“这反倒是我不明白的了。郑浩，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我爸，明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为什么要自杀？这件事困扰了我一年多了，我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宁叔他们就说我爸是为了保护民众，但是他自己呢？我是个自私的人，他自己这样死掉，我真的很心痛啊。”
“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你们就算重要，也都是过客。像他这种人，往往都是觉得自己受命于天的，你抓不住，所以就让他飞。”郑浩叹了口气。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楚天青。
如果从他年纪小论，楚天青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明明在他身边自己是最大的，但是一说到他伦理辈分上的父亲与叔伯，他的表现往往更像小孩子，那种天然的依赖，或者是对强者的崇敬——其实郑浩说不清，他只能安慰。安慰这个唯独在谈及故去之人才会表现出纯粹的幼稚与依赖气息的人。
楚天青似乎很累，郑浩一会没照顾到就睡着了。睡着的楚天青格外恬静，像个小手办，一戳软脸就能摸到硬邦邦的骨头。
“今天要去度假了，嗯？”郑浩起的倒是没有楚天青早，睁眼看见的时候，行李已经打包好了。
“本来就是来度假，我又不是什么干部，还真来视察工作啊？”楚天青一边用手抓头发一边说：“而且主要还是给赵沐丞拍点百里恭的照片。百里恭瘦了，当兵是不太好受。但是他似乎很高兴，和春一白关系也不错来着。”
“你怎么看出来不错的？”
“我昨天和春一白聊到他，春一白明显就更向着他说话，什么一开始其实并不太适应，后面就好了之类的。要知道春一白这人其实挺直来直去的，我刚被收养的时候也看不上我，非得是两个人很熟了，他才会袒护。他袒护起来其实是比我爹还厉害的，那是真心护犊子。那老百里恭还给了我一盒子银条，足得有他妈的十五六斤重，说是给赵沐丞的纪念，那银条上面的雕花倒是好看的，要我说都不如买个首饰，那银条这么老些也就值个五六万块呗......”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那我们今天去哪？”
“丹青市，那边重建的不错，而且小岛也很有风味，直接先去那，然后北上陪你把东四区玩个遍。”楚天青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新手机放进防水袋里面是不是会不好使，随后拿出来放进包里。
“对了，照片发过去，赵沐丞怎么说？”
“这架势给我哭的呐，说什么他感觉百里恭要是这么瘦下去等两年后回来就直接看见一束黑炭了，我说哪有用‘一束’来形容黑炭的，他说因为筷子烧完就那样，哈哈......”
楚天青戴上墨镜，上身淡黄色t恤外面还搭了一个花衬衫，下身乳白色裤子垂感很重，再配上一双略显矜贵的皮鞋，倒给他打扮的老了五岁似的。尤其是眼睛遮住，再顶个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公子哥，还得是万花丛中过的那种。
“嗨哟，英雄本色出演呗？”
“别胡说啊，我本来不穿这风格的，这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为了考古所谓‘传国玉玺’而到东四区的学者吗，毕竟丹青市在辽省是吧，离着齐都怪近的，不得不防。”
“说得好像一件衣服就能这么有效似的......不过我的怎么这么紧身啊？”
“我看人家电影里面那种保镖不都是这样吗，穿个紧身衣，胸肌腹肌几几都能让人看见雄伟的轮廓......”
“打住打住！你在说什么......”郑浩无奈的捂住楚天青的嘴。
高铁上人不多，排查的也基本都是春一白安排的家伙。有认识楚天青的，还给他敬礼，一时间居然还引起一点骚动。
“现在高铁出区的已经十个有九个停运，要来回也只能坐飞机。所以整个高铁上基本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楚天青一边对郑浩说，一边把玩那个“warmech”的右臂。
“不是！你怎么把这东西带上了！”郑浩根本就没管楚天青怎么收拾的行李，等到看到的时候人都傻了：“这要是走火了，这一车人都别想活了！”
“没那么容易啊，他必须得被我带上才有可能发射激光。比如——”楚天青露出早就戴好防弹内芯的右臂，仅用了一秒钟就把护臂戴在了手上。
“拿下来！”郑浩没好气的命令着：“这么多人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大哥，你寻思现在是80年代啊，别说这种多功能作战武器，就是手枪也没那么容易走火啊，就你这样还当警察呢......”楚天青撇了撇嘴：“我是要试试他的盗取信息的功能。”说着，他就用右手抓过了郑浩的手机。
“哎！你干啥！”
“这个信息盗取系统已经连好了我的基地主机，主机和我的手机还建立着相关性，我现在就试着能不能把你手机的信息盗取出来。”
“那是我的隐私......”
“我还隐五呢，隐四隐六的，你没看过我手机啊？”楚天青手指微微用力，从中间三根手指尖的顶端冒出一点紫色的光芒，这光芒明显连上了郑浩的手机，楚天青得意洋洋的说：“拷贝，复制粘贴，ai筛选有效信息，这一套都在这个护臂里了。”
大约读取了半分钟，紫光转蓝，楚天青满意的拿起自己的手机，一边翻看一边说：“它还做了自动整理，最末还有被筛选掉的信息一览表，这就是专业。懂啵？”
“你别看了，我那个手机就那么好看......”
“你这照片倒是不老少，你都拍的谁啊？”楚天青点开照片汇总那一栏，进去就看见第一个词条。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有点可爱，但是眉头眼稍已经带着丝丝缕缕的疲倦的男人。ai选的代表照片是男人带着警帽的样子，他唯独不疲惫的是眼睛，简直比星星还亮一些。他拿着一个冰淇淋，看着镜头，背景嘈杂，倒正好能体现出他本身的美。
“男性，20—30岁，照片数量1374张......”
郑浩一瞬间是很局促不安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解释，张嘴似乎有无数东西要说，但是出口就只剩下了抱歉。
楚天青有些落寞的抚摸着卢毅甄的一张又一张照片。
“屏幕好滑，隔着这么多时光，我连照片的那种感觉都摸不到。郑浩，他生前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吧。”
郑浩根本没想到楚天青会这么说。他鼻子一酸，轻声说：“小天，你也好，他也好，不是说......”
“郑浩，你知道吗，其实人都会有嫉妒之心的。我真的想啊，要是我再大一些，是不是也有可能遇到年轻的你，体会和青涩的郑浩甚至吵架的感觉，让我看着他慢慢变成一个男人......或者说，我会忍不住想，要是你过往的二十七年，都没有谈过恋爱，就好了。”
“小天，可是......对不......”
“你别道歉啊，我后来想，这对你未免太不公平了，相比之下，爱情有的时候更像是一种人需要的东西，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如果你到二十七岁，都没有经历过被爱情滋润的感觉，那简直是我在诅咒你啊。我爱你的那部分一直都能战胜我想占有你的那部分。所以更多时候我想问你，你愿意吗，而不是，我想要你。”
“我一直知道，但是，你心里怎么可能不介意......”
“你还是没懂......我知道他的离去让你难以接受，我感谢他，因为你，你让我感受到，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那样真诚的一个人。”
“那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
“有啊，肯定有的。”楚天青晃了晃手机：“你们的照片真的好多好多啊，我看见这些，就好像看见了无数个你与他度过的美好瞬间。你不太会拍照，但是能把他拍的很鲜活......你手机里面我的照片都拍的算是有艺术感的了，可惜太少了。我是这样想的，郑浩，斯人已逝，我们以后的日子会大于你们的六年的，是吗？我们的照片也总有一天会超过1300多张的如果我们一年只拍十四张，那就在一起一百年。我不争，但是我希望现在的我被你偏爱。”
“那如果这一百年结束呢？”
“那我们就一同带着毫无遗憾的情感相拥而眠，无论是否能够醒来，都拥抱彼此。用一方的体温去温暖另一方......我的意思是，郑浩，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此刻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吗，你说不会离开我。”
郑浩的眼睛看着楚天青。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笑的，但最终他觉得他不能笑，小孩的眼神坚定而又深情，恍惚间他看见了很多。他看见爱人的他，他看见爱他的人，他看见无限海洋般的天空，他看见无垠天空般的海洋。他体会到了生命带来的东西，而不只是生命带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