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265
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
房间内贫穷得只剩下一些破烂的家具,污黑的墙体下,水光油亮的蟑螂爬来爬去。
赤小豆——真名齐招娣——满身受到虐待的痕迹,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具瘦弱矮小的身躯,无论怎么看,都无法将她与十九岁的年龄联合在一起。
她恍惚了许久,垂眸看向散落在床单上的安眠药,苦笑出声,“说好的吃一整瓶就会死的,是连阎王爷爷都嫌我碍眼,不愿意带我走吗?”
安眠药的空瓶自然不会给她回答。
能够给她回答的,只有待会儿家人们回来时,父亲暴躁的拳头、母亲嫌恶的巴掌,以及弟弟嘲讽的笑容。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不是儿子。
可她已经在这样无限循环的痛苦里隐忍了十多个年岁,她真的承受不了了,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总有一次会成功的。
她站起身,走向破碎的窗户,往下看。
六层的老式居民楼,没有什么遮拦物,如果头着地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齐招娣抬脚,缓缓踩上缺了个角的木凳。
“宝宝你在干嘛呢?”一名短发女人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她没有穿鞋,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医生说了,你的伤要静养才行,不能乱动。”
齐招娣愣愣地看着短发女人,想问她是谁,但这样的想法,仅仅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就被抹掉了,她很快知道了短发女人的对应身份,“妈妈,你不是出去上班了吗?”
短发女人将她摁回床上,“你都受伤了,妈妈哪儿还有心思去上什么班啊?”
她伸手打开白炽灯,“呲呲”响了一会儿,明明灭灭,最后还是熄灭了。
“这破灯,就没一天好的。”短发女人骂了一声,摩挲着用手电筒照亮,拿出药膏,一点一点地帮齐招娣上药,“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在楼梯间乱跳,你偏不听,这下可好,摔成什么样了都。”
在齐招娣的眼睛里,随着短发女人的动作,安眠药盒子变成了手电筒,身上的虐待伤也变成了摔伤,可她半点也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对劲,“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妈妈你别生气了。”
短发女人叹了口气,给她的膝盖上完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受伤的,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调皮了,知道了吗?”
齐招娣点点头,“我知道啦。”
“对了。”短发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食物,“瞧瞧这是什么?我们宝宝最——喜欢的夹心面包!”
齐招娣乐得连忙拿过来,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唔……真好吃!”
短发女人笑道:“慢点儿。”
她又给齐招娣开了一盒牛奶,放在旁边,才走上前,推开窗户,破碎的玻璃在刹那间修复,阴暗的房间里透进光芒,漆黑的墙壁被粉刷为粉白色,爬动的蟑螂变成了散落在地的小玩具。
一切都在随着短发女人的触碰而发生改变。
短发女人回过头来,笑容明媚,“你看,这样通通风,是不是就舒服多了,小豆?”
齐招娣隐隐约约觉得这并不是她的名字,但她的大脑却很坚定地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名字,而且她身在单亲家庭,她的妈妈仍旧很爱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齐招娣全然忘记了起床时的所有不愉快,含着满嘴的食物,笑着应道:“嗯!”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短发女人的后脑上方,死死包裹着一张痛苦挣扎的女人脸,正一点一点地,被她的头皮吞噬,连同最后一缕发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隅一早就认出来了,“这是《请听妈妈的话》里的中年女仆npc?”
他不太确定的是,天道如此篡改齐招娣的记忆与过往,甚至放纵npc吞噬人类,显然违反了世间规则。
“也许是她前世积德行善,或者今生的苦难本该到此结束。”镜清道,“至于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天道自有考量,我们无需担忧。”
方隅道:“关卡npc,也是真的出自鬼怪?”
镜清点头,“是的。”
天道不会伤及无辜,因而npc全都来自于无法投胎的那些孤魂野鬼,在游戏结束之后,即可进入轮回。
所以孤魂野鬼对于关卡的评价,才会是“神明的恩赐”。
只不过,为了让npc与玩家形成对立面,天道给npc灌输的概念是“死亡才能回归天地间的怀抱”,给玩家们灌输的概念就不用多说了。
这样塑造出来的关卡,才能让他们真正的了解到,人类的多样性。
好在需要确保他们安然通过前十二道关卡,天道便保留了二人的战斗力,不然在“全程不计手段,通关即可存活”的诱导下,关卡里面会有多么凶残可怕,他们不用想象都能猜到。
好在的是,不管是孤魂野鬼扮演的npc,还是真实人类扮演的玩家,最后都会忘记关卡里的一切,投胎的投胎,遭殃的遭殃,得报的得报。
方隅道:“嘉云怎么样了?”
作为陪伴了他们最长久的人,就算是下凡看一眼,也不为过。
镜清却道:“他被卷入关卡,与我们相识相知,便是因为曾与你在人世间有过交集,我们若是再为了他下凡,只怕又会出现新的羁绊。”
天道循环,深受其害与其利的方隅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那还是别了,就在这看看吧。”
镜清便将画面转向了许嘉云。
与其他人不同,镜清转换的不是许嘉云刚刚离开关卡时的情况,而是现在的实时画面。
许嘉云身处于装修温馨的小家,怀抱着一个嗷嗷大哭的婴儿,“哦、哦,不哭,不哭哦,宝宝乖,妈妈在给你兑奶奶,咱们不哭哦,马上奶奶就来了。”
而在他的身旁,气质柔和的温婉满脸笑意,“真是个小淘气,半点儿离不得妈妈。”
许嘉云纳闷了,“老婆,你说我也没少带宝宝啊,怎么他就是不黏我呢?”
温婉晃了晃奶瓶,单手将里面的奶粉摇匀,另一只手去摸他的下巴,道:“少用你这扎人的胡茬去蹭他的小脸儿,他就不嫌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