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薛老夫人不欲在这上头跟护国公府浪费时间,“就这样吧,我们将沅君接走,等她生产的时候,报个难产,对外就说母子一起去了,等再过个几年,我们梁家会将事情的真相公开,也算是给简家一个说法。”
这年头女人生孩子便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一尸两命也是常有的,但没有连三岁大的孩子都跟着去了的道理,“等将来小的这个也站住了,简家想要孩子,便再来跟我们商量,如何?”
薛老夫人见简占元不语,又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两家都曾经是姻亲,自然要同舟共济,难不成咱们闹起来,叫外人看笑话?”
她横了一眼愁眉苦脸的梁勇,“听说弹劾犬子的折子内阁都快放不下了。”
弹劾广宁侯,护国公府又如何能撇干净?简占元想到安王的话,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便按老夫人说的办吧,”不过是忍一时的事,梁家欠简家这么大个人情,以后需要梁勇出力的时候,他自然得惟命是从,等将来安王大事已定,梁家算什么?
他站起身冲一旁的简宗颐道,“我外头还有事,后头的事你陪着吧。”
梁沅君是不能再做简氏宗妇了,但广宁侯还要为安王所用,如果因为子女的婚事将人给得罪狠了,他一怒之下倒向敏王,坏了安王的大事,那护国公府的损失就更大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自己就可以走了,梁沅君强压激动之情,扶着寒星在走到简宗颐跟前,“并不是我不想给镔哥儿留东西,库房里那些,原本就是梁家的,”
她自嘲的一笑,“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枉费我这些年时时用心,刻刻留意,生怕自己哪里比那些贵女们差了?倒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
她从寒星手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匣子,“这里头是一个庄子跟一万两银子,是我自己攒下的,世子收好了,如果以后镔哥儿有什么需要,你把这个给他。”
想到一早就被申夫人送到郡主府的儿子,梁沅君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泪下,“我不求世子还记得过往的情分,只希望世子能看在这些年妾身对世子一片真心的份儿上,善待镔哥儿,他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世子了!”
梁沅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憔悴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求过自己,她总是从容的,自信的,仿佛眼角眉梢都带着光,简宗颐心里一叹,“我知道了,你自己也保重,”
他低头看着梁沅君高耸的腹部,“过两年我会去看孩子,以前我希望他是个儿子,不过现在我倒希望她是个女儿了,将来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也好。”
女儿留给自己,儿子便要抱回去了,梁沅君心里轻哂,面上却是一片感动之色,“嗯,我知道了,我回去之后会好好保养自己,一定会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世子放心。”
护国公府位高权重,又跟在安王身后,说不定将来就有再进一步的可能,现在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梁沅君便着手在简宗颐心里留下好印象了,山水有相逢,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相见?
说不定将来她还有着得着简宗颐的时候。
看着梁沅君的种种行径,薛老夫人不屑的垂下眼皮,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心机如此之深?甚至还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去跟夫人说,叫管事们快着些,那些粗笨的家什就不要了,左右拉回去咱们也没地儿放去,”薛老夫人悠悠的吩咐鲁嬷嬷,“你再带几个人,将当初那些头面首饰还有衣料都拢一拢,回头料子留着赏人,头面熔了再制新的。”
鲁嬷嬷应声而去,而不远处正准备再“嘱咐”简宗颐的梁沅君眉头微动,她在其中一只首饰匣子底下,还藏着东西呢,若是叫鲁嬷嬷觉出不对来,她扶着寒星冲简宗颐深深一福,“从此之后,咱们一别两宽,世子保重。”
说完再不多看简宗颐一眼,扶着寒星快步往卧房去了。
……
梁沅君的嫁妆太多,加上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两家默契的将拉嫁妆的时辰定在了宵禁之后,而薛老夫人则带着林夫人跟梁沅君先行离开。
一出护国公府所在的大街,薛老夫人便吩咐跟车的鲁管事,“你去后头问问,齐氏准备往哪儿去?叫咱们的人将人送到地方,等明天你带人将她的东西也一并送去。”
“母亲,沅君不跟咱们回府么?”林夫人没想到薛老夫人居然不让梁沅君跟她们回去,“她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啊?”
折腾了一天,薛老夫人已经累极了,“她又不是你的女儿,甚至还是害你母子此生再聚的罪魁,难不成你还要将人迎回家里悉心照顾?”
见林夫人一脸不忍,薛老夫人哼了一声,“你放心吧,你那个女儿本事大着呢,便是自己在外头,也照样饿不死冻不着,叫寒星几个再跟着她几天,等她安顿好了,咱们的人再撤回来,”
薛老夫人冷冷的盯着林夫人,“我把丑话说前头了,梁家的女儿可是难产而亡,你要是敢在外头见她,别怪我不念你为侯府操劳二十多年的辛苦,将你送回山东去!”
林夫人其实心里也明白,这次因为梁沅君的事,她叫婆婆十分失望,她嫁到梁家二十多年,对这位婆婆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看似平时不管事,但骨子里却是极要强的,若真的惹怒了她,将自己送回娘家,那她只有悬梁这一条路了,“是,妾身明白了,既然母亲已经安排妥当,妾身绝不再插手沅君的事。”
“嗯,你记得便好,你放心吧,就算是将咱们的人撤回来了,我也会叫人继续盯着她的,毕竟咱们承诺过护国公府,让她带着孩子离开京城的,若是她还死性不改,像之前那样爱出风头,到时候简家要做什么,我是绝不出再为她说话了。”
薛老夫人心里并不很信林夫人跟梁沅君,知道她们必定会暗中通个消息的,干脆就借着林夫人的口把自己的话给梁沅君带到,“之前她搞风搞雨,弄出许多新鲜名堂,也赚了不少银子,但那都是有广宁侯府这座靠山在,若没有了侯府这棵大树,她一个女人想在京城地界有如此局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林夫人对薛老夫人的话深以为然,她也是有嫁妆产业的人,自然知道做生意的艰难,不说那些地头蛇,便是官府衙差,一家孝敬不到,人家就会三不五时来寻事。
有些规矩便是京城这些世家豪门,该守也是得守的,总不能你吃肉,周围人连口汤都喝不上,“母亲说的是,如果没有侯府在,便是她想给人送银子,人家也不会要的,”对于那些大权在握的人来说,抢人产业的事不要做的太轻松,“我也是在担心沅君不知道世事艰难,还当自己是在侯府呢!”
“那就看她心大不大了,便是咱们拿回嫁妆,她手里也还会有不少私藏,靠着那些东西,在自己的宅子里住着,关上门安生过日子,等生下孩子,带着孩子去山东,你还会真不跟娘家打招呼?想求个平安富足的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薛老夫人幽幽道,就是梁沅君的性子她不看好,让她只图安稳怕是不可能的。
林夫人被薛老夫人说的心服口服,何况婆婆不乐意自己再见梁沅君,却还指点她将梁沅君送到山东交由娘家人照拂,林氏在山东是大族,借口是林家远亲,在林氏老宅附近寻个宅子住了,想来不会有人敢去跟一个寡妇为难的,“母亲为了沅君,真的是什么都想到了。”
……
梁沅君没想到薛老夫人这么心狠,居然连侯府都不让她进了,她咬牙听完鲁管事的话,垂泪道,“既是祖母吩咐的,沅君哪敢不从?还请鲁伯吩咐一声,我在城南有处宅子,今天就先到那里落脚吧。”
幸亏她有买房置地的爱好,听说有不错的宅子出手,便买下来,不然立时就得住客栈去。
……
梁简两家虽然低调,但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苏栩一收到长随的信儿,立时跑到翰林院跟齐锐八卦去了,“你们家老夫人也是个厉害人儿,就这么着把人给解决了,”苏栩摇摇头,回想着梁沅君风头最盛时的情形,“若不是敏王安王早早就定了亲,说不定那位能做王妃呢,不过人家都说她做了护国公世子夫人,也不比王妃差了,没想到啊,啧!”
没想到最终落得这么个下场?齐锐微微一笑,梁沅君可是女主,就算是安王夺嫡失败,护国公府被登基之后的静王找岔夺了爵位,但梁沅君依然是天下知名的女陶朱,更是因为资助军饷,被封为成国夫人,便是皇后见到她,都拉着手叫一声梁妹妹的。
这样的女人会甘心被护国公府扫地出门?齐锐可不这么认为,他笑道,“可惜我那个时候还在书院苦读,没有机会见一见这位让苏兄念念不忘的侯府千金了。”
“诶,你可别胡说啊,谁对她念念不忘了?我比她大着五六岁呢,我当时就是稀奇梁家那样的人家,居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苏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梁家不管是怎么样的人家,都是人家齐锐的家,“咳,我不是那样意思,算了,我也不解释了,反正后来你嫂子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是只有梁家那样的人家,才能把女儿养成那种样子。”
当时苏栩还不怎么明白梅氏的话,现在他明白了,广宁侯府这种没有多少根基的新贵,才会把女儿教养的不知道韬光养晦,处处要抢人风头,可这话等于又当着齐锐的面儿,把梁家给损了,“你别介意,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
苏栩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全面,“我这个人平时挺会说话的,就是遇到你就变的不怎么会说话了,反正我就是替你高兴,没别的意思!”
齐锐被苏栩的解释给逗笑了,“你的意思我已经全部领会了,”他一摊手,“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梁沅君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也差不多猜到了,你的意思更好理解,不就是梁家不会教孩子么?”
“呃,是这个意思,但不会教孩子的也不只是梁家一家,便是我家,还有陈相家里,想寻出个纨绔来也是手拿把掐,”苏栩赶紧安慰齐锐,“但若是家里出了十分优秀的子女,那就不一样了。”
苏栩挺挺胸腔,比如他,因为小时被家人发现在读书上极有天赋,便被祖父带到身边教养,如果放他家或者梅家,出了像梁沅君这种聪慧的女子,也是会用心教导,将来才能真正为家族出力,而不是将人教的心狠手辣,只顾眼前利益,眼里没有家族跟长辈。
齐锐了然点头,“苏兄说的是,聪明人干起坏事来,比庸人更可怕。”
他不再跟苏栩扯这些已经既成的事情,“你来帮我看看我准备的稿子,”为了能给永元帝留个好印象,齐锐好几天没睡好了,稿子都起草了好几遍,包括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提问,要怎么回答,齐锐都恨不得一一列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说。”
虽然不能临时抱佛脚,但这准备还是越充足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