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闵秀捏着分析报告走出大雅丹堡,遥遥望见圆石屋后方的火光,吓了一跳。
定睛看去,那火光乍起忽灭,想起来大概是小池总在那里,年轻人爱玩些稀奇的玩意儿也说不定。
风卷动手里薄薄的纸张嚓嚓作响。
这会儿天色蒙了一线亮光,白纸上勉强看得出一串串蚂蚁似的墨迹,具体数值记在闵秀的脑海里,各项指标都在安全范围,小池总比她想象中健康。
但闵秀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捂紧风帽,加快脚步向方才亮起火光的四号建筑去。
*
张扬四蹿的火舌霎时间收归陶吾掌心,人在另一角,双手自然地垂到身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池渔垂眸望着窗口投下的方形光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沉默多一秒,焦灼多一分。
池渔捏响指关节,稍稍抬起眼皮,陶吾开口了。
“我不会。”一如既往的直白。
池渔望着她,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想说“没关系”,还想笑,告诉她:我可以教你,我们可以一起学,只要你……想。
陶吾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她想过为什么。
大约一半出于所谓的天性,仁兽驺虞对任何不那么坏透顶的人都秉持着无条件的宽容和仁慈,另一半则源自于小神兽的懵懂无知。
很多动物会把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活动物当成自己的妈妈,动物行为学中有专有名词,池渔想不起来,不过普遍说法称其为“雏鸟情结”。
没准儿小神兽同样有雏鸟情结,和她待久了,不自觉把她当成……
呸,才不是妈呢,池渔心说,充其量算监护人。
可是雏鸟情结不会因为她看别人的第二性征不满,不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不会在肢体接触离亲密还差一线时,就臊得满脸通红;不会因为她受了点皮外伤就违背天性惩罚一个人。
不会……
生出形似欲念的火。
难道是她的错觉?
“我想。”
突如其来的灵感传音倒像是错觉。
池渔以为自己幻听,走近几步。
陶吾视线飘忽,用手背蹭了下鼻翼,拳头虚握着,看不出里面是不是留着火光。
“我想,”她说。
但是……
她微微朝大雅丹堡的方向侧过头,“闵组长来了。”
“还有多远?”池渔听到自己在问,语调波澜不兴,很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
“三十米。”
“够了。”池渔喃喃低语。
她下过决心:慢一点,等小神兽自己开窍。
可是她意识到,自己也正年轻。
年少的情动来得突然,凶猛如虎,莽撞得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牛犊,碰到一点红色,干脆像扔进火堆的爆竹,时刻涌动着,伺机喷薄。
虽然年轻,但相比万寿无疆的非碳基生物,她的时限或许连白驹过隙都比不上。
“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额头贴在陶吾下巴,感受着皮肤一扫而过的细微气流,池渔心里想:过去小半辈子精打细算攒下来的那点儿耐心已经全部都给你了,没多的了。
她不想等。
她想要回应。急不可耐。
“二十……唔。”
池渔拽着陶吾的领口,迫使她低下头。在视野变得模糊之前,她闭上眼,凭着视觉残留找到唇的位置。
温润的触感,和潜意识的幻想别无二致。
初时沁凉,随着呼吸的交融,不知散发自哪方的热度侵占了感官。
感官上长得像一辈子。
夙愿得偿,总会让人觉得等待的时间过于长久,怎么不早点来。
实际上――
池渔一退开,就听陶吾强迫症发作似的补全了计数,“九米。”
随即修正,“现在是二十六、二十……唔。”
快到四号建筑时,闵秀故意加重脚步以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