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咏儿迷糊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少谦话里的意思,于是看着他的目光就有些怔怔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陆少谦嘴角挂着闲闲凉凉的笑意,看着她,表情透着几分玩味,和他说谢谢，行呗，那就谢吧,让她好好的谢。
“你不是要谢我吗？谢人总得要有个诚意，一句空话说说就算了也太随便了些。”
听他这么阴阳怪气的声音咏儿也是明白刚刚的一句谢谢可能一不小心刺激到他哪一根敏感的神经了,于是也就看着他并不说话。虽然两人分开了这些年，可是有些东西，比如默契,比如相对的了解还是在的，咏儿迎视着陆少谦那莫测难辩的目光心下隐约觉得自己这下可能要栽。
“你想怎样？”咏儿控制着表情跟语调，极力让自己维持着从容，她现在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能怎样？”陆少谦嗤笑一声，眼眸微沉唇角含笑,“想谢什么,还什么就行了，陆小宝儿六岁了，我一个带着他五年多，每天给他做饭,陪他玩，帮他洗澡，哄他睡觉。”陆少谦一样一样的数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咏儿，末了顿了一下才接着又道，“你照着原样还回来就好，我做了五年多，你还我五年多。”
咏儿一时有些懵，没有跟上陆少谦的脑回路，他这是要把小宝儿还给自己？不可能，按着咏儿对他的了解陆少谦不会做这种事情，再说了，他这是打算和自己两清，她又没有这个意思，陆少谦应该也不会有的，咏儿抬起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要是有，她就直接废了他。
看她的表情陆少谦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从对面的沙发上起身两步跨到对面，在她身边坐上，抬手轻抚上她的脸，“想什么呢亲爱的，谢我当然是还给我，还给陆小宝儿算什么，嗯...”陆少谦笑了一下，拇指轻轻的没过她的眼睑，“我事事亲为的照顾陆小宝五年多，你照样的还给我就行，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把我当成陆小宝儿哄。”
咏儿呼吸一顿，拍开了他的手，转眼瞪他，陆少谦这些年别的不敢说，但脸皮是真的越来越厚越来越不要脸了。
手被打开的陆少谦一点儿也不在意，身体往后斜倚了过去，手肘支着沙发的扶手，手虚虚的握拳撑在太阳穴的位置，依然看着她目光里藏尽了笑意。
过了一会，见咏儿依然是盯着他不说话的样子，陆少谦又开口了，但是却没主动把刚刚的事情揭过去，依然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我在等你的答案呢。”
咏儿狠狠的盯着他看了一眼，依然是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不过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事情说开，然后推着自己往前走一步。
“怎么了，自己说的话这又不做数了。”陆少谦坐直了身体，依然是看着她笑，“还是你的谢谢本来就是一句空话，不过就是客气过来搪塞我的？”
咏儿被陆少谦带笑的目光盯着，冷静跟理智也逐渐的跟着慢慢的瓦解，他的眼里虽然一直含笑，看似温和但锐利却不少半分，像带着刀子一样，一层一层的划破扒光了她所有的伪装，她的纠结，她的迟疑，还有她心底那一点别扭的小心思，一点一点的逐一被他看透，再无任何遮挡跟屏障。
“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你的谢谢，你也不用跟我说谢。”陆少谦收了回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刚刚取上来的淡蓝色的酸奶盖子上，他们之间并不需要那些客气的迂回。
咏儿呼吸一顿，陆少谦说的是事实，她的谢虽然有诚意在，但深究起来，也的的确确的只是一句空话，客套得有些虚伪。
被看破心思的咏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冷了声音，“你当我神经病好了。”
咏儿长出了口气，从沙发上起来，不想再为这件事和他再多做纠缠，她刚刚也不过是不过脑子了随口一说的。
咏儿刚往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他给拉住子，握得紧紧的，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也深深的明白这下是真的刺激到他了，但是在意识到刺激到他时，咏儿骗不了自己，她心底除了懊悔之外，还有一丝莫明的雀跃。
凭什么一切就非得让他掌控着，凭什么自己要跟着他的节奏往前走。
咏儿扭头看着他，陆少谦也在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的笑意，虚伪的，刺探的全都没有，剩下的只有一片暗沉，浓得像化不开的一团墨。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也沉了下去，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颗粒感，咏儿感受到他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走向失控，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带着对他的嘲讽，“我本来就是神经病，你不是知道吗？”
咏儿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一分，只是不过一瞬却蓦的地下松开了，她的手因为自己没有用力，跟着松开的力道来回的摆了两下才回到了原位。
咏儿再看陆少谦，他目光已经移开了，扭过头去不再看她，盯着另一边的沙发也不知道落在了那个点上。
当年那件事，咏儿出车祸的的源头，他们的那次争吵，其实这两天两个人都有心避着不提，咏儿刚刚不过无心一句话，只是后来看到陆少谦那个样子，也是被他刚刚那了然一切的笑容刺激到，所以才口不择言的也想去扎他一下，可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是真的后悔，当年的事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那段时间她自己的情绪异常她自己是知道了，也有察觉，而那段时间是陆少谦正忙的时候，他们公司刚起步，一切都没有步上正轨，可是他却把最多的时间拿出来陪着她，陪着她跟陆小宝儿。
她记得陆少谦和他说过，他的母亲是因为抑郁走的。他一定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即便是再忙，他也把大把的时间消耗在家里，消耗在了她的身上，试着自己花时间陪着她试着帮她走出来，可是那个时候她敏感尖刻，差觉不到他的好。
看着眼前的陆少谦，咏儿没有动，过了一会才低声，“对不起。”
陆少谦把后背密密实实的靠进了沙发里，伸手盖在了眼睛上，声音里的无力感想忽略都忽略不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当年的事是他这些年来一直的心结，他的母亲就是因为抑郁症走的，他明明知道她情绪不稳定的，他明明知道抑郁症的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跟关爱的，可是明知道一切他还是把事情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不止一次的再在想，如果当时他能再多一些耐心，事情是不是就是另一种情况？他们不会分开，陆小宝儿也不会没有妈妈的陪伴，还有咏儿当年的车祸，每次只要一想到，心底的那些骤然而来的恐惧就像一个无形的深渊一样能将他吞噬湮灭。甚至于这些年他对她无形的怨恨，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怨她。
“对不起。”咏儿直接坐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伸手去拉他的手，陆少谦睁眼看她，虽然没哭，可是眼睛却红红的，于是伸手把她拉到了身边，伸手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后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陆少谦直起身看着她，探身上前吻掉了她眼角的泪水。
“傻瓜，哭什么。”
咏儿摇了摇头，她知道母亲在陆少谦心里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刚刚自己的话能伤他到多重，能戳以他哪里，可是还是因为一进意气把他刺伤，伤了他，也痛了自己。
咏儿低着头不去看他，陆少谦伸手重新把人拥在怀里，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够再这么切切实实的感受着她的存在，即便是再克制陆少谦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心跳也莫明的虚快，他想说些什么的，但最后咽了咽喉咙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紧了又紧。
这辈子，都不想再放开。
过了一会儿，待情绪平复之后咏儿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陆少谦，你给我时间。”
咏儿抬头看着他，眼睛还是红红的，她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来消化这些年的分离，也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在的彼此。
“我没有要躲着你的意思。”咏儿低头，习惯性的额头去抵着他的胸口，“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陆少谦伸手捧着他的脸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拇指轻轻的滑过她的眼角，指尖抹去一抹潮意，和食指相互一捻悄然的融合在指尖。
“好。”陆少谦探头上前，用额头抵着她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你需要多少时间，又需要时间接受什么，是陆小宝儿，还是我。”陆少谦说着，微一动身，轻车熟路的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咏儿后仰着头，盯着他，见他一脸笑意于是往后挪了一步，离开了他的控制范围，“陆少谦，你再这样信不信人咬你。”
“咬啊，给你咬。”陆少谦欺身上前，又到了他身这，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角，“来，咬这里。”
咏儿呼吸一顿，“你...”
“我怎样？？”陆少谦伸手把他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笑，“我不是要逼你，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再躲着我了。”
咏儿盯着他看了一会，他依然是刚刚的样，脸上挂着温温的笑，这样的陆少谦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陆少谦，温柔却又强势，不容拒绝。
“嗯。”咏儿妥协，轻轻的点了下头，她其实也并不是躲着他，也并没有要和他两清，陆少谦有多好没有比她更清楚，她是有病了才会不要，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理智上明白心里就能过得去的，总需要些时间来淡化消融。
“妈妈。”陆小宝看到咏儿叫了一声，跑了过来，手脚并用的直接爬到了咏儿身上，然后直接圈住了她的脖子，趴在了她身上，“我好想你。”
咏儿笑了着扭头，亲了下他的额角，“妈妈也想小宝儿。”
看着眼前亲亲热热的母子俩，而自己却直接被隔绝在外，一边的陆少谦不好说他好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