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此情何解
他们攻进郢都后,阖闾住进了楚王宫,各个将军住进了各个公候的家里,伍子胥和孙长卿选了个邻居,旁边就是对方的住所。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伍子胥怎么也拗不过他了,本是无心吃饭的,也终是起身洗浴一番后换上了新衣,等到他走到厅上,便看见孙长卿跪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此时空气里混着食物的淡淡香味儿,伍子胥看着孙长卿,心里微微一动,突然就感觉鼻头一酸,十分委屈。
见他有异,孙长卿忙站起身问道:“子胥,怎么了?”
伍子胥勉强一笑:“没甚么,只是饿了。”
他坐在桌前,孙长卿一笑,过来充当侍者揭开一一面前的盖子,只见眼前的均是他爱吃的东西。
下午,琴师伯牙在席间弹琴,琴音悠扬悦耳,一时铮铮然、巍巍然,一时仿佛潺潺流水声映带其中,一曲罢了,余音缭绕。
伍子胥赞道:“先生的琴音已达至臻之境了。”
伯牙欠身道:“大人谬赞。”
伍子胥又问:“不知此曲何名?”
伯牙答:“高山流水。”
伍子胥点头笑道:“不知先生可否以我和孙将军为题,再弹一曲?”
伯牙看看两人,略一沉吟,划拨琴弦。
拢、捻、抹、挑,清脆美妙的琴音从指下流出。初始较慢而铿锵有力,仿佛金戈铁马征战沙场,令人生出豪迈雄壮之情。又生出一段婉转琴音,如清风伴明月,流水映落花,似是两人在一应一和,音调不同,韵律一致,开始在其他声音中细不可辨,后来迂回清晰。
曲调舒缓柔和,最终轻轻停止。
孙长卿一时被他勾起了许多回忆,乐曲结束了仍是恍然不知,过了一会儿,孙长卿回过神来,起身向他行礼道:“多谢先生。”
伯牙也微笑还礼。
伍子胥叹道:“琴技虽然难得,天下总还有几人能够练出,但先生在琴中的这份情谊,却是举世难寻。不知此曲有何缘故?”
“回大人的话。”伯牙的礼仪丝毫不乱,“在下去年遇到了一位朋友,极善于听琴。凡我所奏,不论何物何意,他俱能听出。我们相处极为契合,在下看见大人和孙将军,便想起了我那位朋友。”
伍子胥大感兴趣,又去细问,伯牙便讲了他和钟子期的一番故事,并言两人分别时有三年之约,到明年便能重聚。伍子胥祝愿了一番,赐下重金把伯牙送走了。
待到伯牙走了之后,伍子胥与孙长卿闲谈:“你看我与你,能不能相比俞伯牙和钟子期?”孙长卿笑道:“我们比他们还厉害,他们只能一人弹一人听,我们是两个都能弹,还能听。”
伍子胥兴致勃勃:“伯牙气度不凡,就不知那钟子期是何般人物?我们不如把钟子期也请过来,请他们二人提前相见。”。
孙长卿嗤笑一声,只当他开玩笑:“你闲得慌吗?”
伍子胥掸掸肩上没有的灰尘,施施然站起来:“你这俗人自然看不懂,君子有成人之美,这回我便要做个君子,成全了这桩美事!”
伍子胥当即按照唤人,让派人按照伯牙说的位置去请钟子期,言明要好生礼待。
孙长卿见他神采飞扬,恍然觉得,伍子胥真地和以前不同了。
这样的伍子胥,让他想起楚国图腾上那只凤凰,他看过很多次的,那位百鸟之王昂着头颅,在火焰中展翅重生,高傲、强大而肆意,是真正的神明。
这样的伍子胥,真好!
孙长卿呆呆地看着,等到缓过神来,心头又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丝担忧。肆意了些,会不会不安全?
但出言提醒伍子胥不要如此,他抬眼看了看伍子胥那少有的轻松表情,又怎么也不愿意把话说出来。
我为他防着罢。
以伍子胥之才能谋略,又立下如此大功,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担忧其实很没有道理,但仍然是挨个思量了一圈,为伍子胥寻找可能的隐患。
等到伍子胥吩咐完,孙长卿也想到了一个人,开口道:“伯鹤费靶苷湮薰,该回来了吧?”
伍子胥看着孙长卿,顿觉不妙:“他打算去随国继续追。长卿,你还要追究他在战场上那次冒失?”
孙长卿冷静道:“你当时不是一力拦下,要让他将功抵过?攻破郢都,他也有功,就算他是功过相抵了。”
伍子胥安下了心,当时伯呵胗去捉昭王,其一是因为兹体事大,其二便是为了躲避孙长卿的秋后算账,便笑着附和道:“正是如此!那你问他干什么?”
“这是老母鸡护雏呢?”孙长卿白了一眼伍子胥,没什么好声气。伍子胥冲他略微心虚的笑了笑。
孙长卿语气慎重:“老伍,我知道你们俩亲近,但我总觉得吧,斗米恩,升米仇。你帮了他太多,可人家心里到底是感激你还是怨你?你也知道伯旱男男夭皇翘乇鸫螅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别人就得罪了他,再说他之前,为了功劳,连军令都能抛到脑后,这样的人,你一定得防着。哪怕你觉得是多此一举,你答应我,你得防着。”
孙长卿这番话掏心掏肺,少有的郑重严肃,伍子胥无奈笑道:“是,我答应你,我防着他,你老人家就安心吧。”
他虽然答应,但孙长卿不知他到底听进了多少,依然是提着心,只是一时也无法再劝,只能以后再说。
说完这话,两人便去料理其他政事,伍子胥一一送走其他国家的使者,又忙了许多天。
申包胥
四月十日,一更时分,天色入黑。
孙长卿在胭脂阁的附近转了几遭,眼看路上无人,终于把马留在其他店前,自己去拍大门。
“砰砰砰――”里边的人隔着门道:“客官!我们铺子现在不做生意!”
孙长卿道:“我数三声,再不开门,我就把你这店拆了!”
“一。”
“二。”
刚数到二,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脸圆圆的妇人打量他几眼,看见那身吴国衣裳,终是不敢得罪,连忙请了进来。
进屋后这妇人赔笑道:“大人万福,您老来敝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