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斯特拉斯堡的乌鸦 - Valerian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4章

莱昂并不喜欢华盛顿。

或许是因为一种逆向的思乡情绪,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人们除了苏联和核威胁,几乎不关心别的东西;等他九十年代再次回来,这两项的优先级已经跌到最低,一批接一批的外勤和卧底被召回,一个接一个特殊委员会解散,成吨的文件预备公开或销毁。相比起疲惫的欧洲大陆,这里的一切都太过明亮、轻快和年青,令他觉得自己灰暗而苍老,像个积满灰尘的壁炉摆件。

“睁大眼睛,枪放在手边,就像在二十年前的布达佩斯那样。”普利斯科特告诉他,那时候他们在蒙大拿钓鱼,站在齐膝深的冰冷溪水里,前者刚刚退休,莱昂接管了地区行动调度的工作,“比布达佩斯更危险,如果你问我的话。”

“我应该辞职。”莱昂说,“学不会当政客。”

“没有人生来就会。”

普利斯科特是错的,莱昂阴郁地想,快步走过空荡荡的走廊。政客和间谍一样是天生的,你要不就内行,要不就是局外人,而他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经验丰富的局外人。

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门,钢制,用一层带木纹的镶板来掩饰它的材质。两个警卫守在外面,一个检查了他的证件和公文包,另一个拿走了他的手机,替他打开门,“他们在等你了,克里斯滕先生。”

“谢谢。”

他在落座之前就明白这将是十分难熬的一次会议。长桌最左边坐着媒体联络处派来的年轻雇员,莱昂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叫他“报童”,一个恰如其分的绰号;“报童”只在有人搞砸了什么事的时候才会出现。坐在他旁边的是分管情报处的副局长马库斯・哈迪,正侧着身和特工主管玛格丽特・格拉斯顿谈话。长桌旁边的第四个人是俄罗斯及欧洲事务分析科的亨利・梅西耶,三十六岁,整整比莱昂小二十年,衬衫挺括,领带熨烫平整,典型的海报男孩。他的出现不是个好兆头,梅西耶觊觎莱昂的职位,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和他所代表的那一批“新鲜血液”是无人机和光缆信息拦截的坚定支持者,在他们眼里,要到达美丽的技术新世界,首先就要剔除像莱昂・克里斯滕这样的冷战化石。梅西耶冲他笑了笑,莱昂假装没看见,坐下来,把公文包放到脚边。

没有人说话,显然都在等他先开口,莱昂清了清喉咙,“我在昨天提交的简报里说明了召回‘海钓’项目全部雇员的理由,以及相应的后勤安排。”简报是在飞机上匆忙写的,但哈迪和格拉斯顿多半都没有认真看,“作为任务主管,我自然负有责任――”

“而我们支持你的判断。”副局长说,折磨着一支按压式圆珠笔,他最近在戒烟,看起来总是很焦躁,“我们只是留意到有一个特工仍然活跃。”

“莱恩・蔡斯探员。”莱昂回答,“他在跟进一个线索。”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提供的线索。”梅西耶插嘴。

“反恐情报共享。”莱昂看了他一眼,“梅西耶先生理应比我更了解这个政策。”

梅西耶想反驳,但格拉斯顿比他先开口,“如果我们需要你的意见,我们会问的,谢谢你,亨利。”她转向莱昂,“我的理解是,蔡斯探员在爆炸中受伤,而且被联邦安全局短暂拘留。”

“蔡斯探员仍然有能力执行任务。”而且我也不信任其他人,莱昂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特工主管挑起眉毛,“你确定吗?”

不太。“是的。”

“你的探员和你的‘线索’,”梅西耶再次插嘴,“他们现在在哪里,克里斯滕先生?”

“我有权不透露正在执行的任务的细节。”

“委员会有权知道任务的细节。”

“他们会在我的下一份简报里读到所有的细节,梅西耶先生。”

梅西耶看了格拉斯顿一眼,似乎在期待特工主管的支持,但后者并没有什么表示。哈迪放下圆珠笔,“你需要多少时间?”

“这取决于很多因素――”

哈迪打了个手势,像是要赶走一只飞虫,“告诉我你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

“你有两个星期。”副局长告诉他,“找出是谁策划了这起爆炸,然后我们会再决定要怎样处理‘海钓’项目。”

没有上诉机会了,格拉斯顿和哈迪起身离开了会议室,亨利・梅西耶跟着跳起来,追在后面,急切地说着什么,门关上了,莱昂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他提起公文包,站起来,随即被报童叫住了,莱昂早就忘了这人的存在。

“如果我能占用你几分钟的话。”报童冲他微笑,辐射着一种公关人员特有的、信手掂来的殷勤和友善,即使他告诉你全面核战争已经开始,你也会高兴地接受的,“我们需要起草一份给媒体的简报,‘官方否认’之类,你明白的。事实上我已经写好了,只需要把你认为不妥当的地方划出来。”

莱昂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

在离农舍还有五公里的地方,蔡斯关掉了车头灯。

乡间小路一片漆黑,到最后根本没有路了,汽车在凹凸不平的荒地上颠簸了一会,驶上一段碎石路,停在石墙的阴影里。农舍没有明显的入口,需要穿过马厩进去,马厩已经废弃不用很久了,闻起来仍然有干草和木头发霉的气味。蔡斯按亮了笔形手电筒,寻找通往农舍的小门,晃动的光线在墙上投下巨大的、滑稽的影子。有什么东西贴着墙脚飞快地逃窜,老鼠。

他摸到了开关,打开了灯,粗暴地把阿德里安推进去。这栋低矮的木石结构建筑的窗户都被水泥封死了,地板上的尘像一层厚厚的灰色积雪,一根电线从木梁上悬垂下来,挂着一个孤零零的灯泡,照亮了几张椅子,其中一张翻倒在地上,缠着铁链。旁边是一辆不锈钢手推车,医院里用的那种,堆着些类似牙医器械的东西。

“屠宰场。”蔡斯说,声音在这个阴森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这是什么意思?”

蔡斯扶起翻倒的椅子,“意思是我们会把不合作的人带到这里,说服他们。巴黎站同意让我借用这个地方。”

阿德里安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深色污渍,“你是说拷打。”

“‘深度审讯’。”蔡斯从推车上拿起一把生锈的止血钳,看了看,丢回原处,哐啷一响,“必要时会使用一些辅助手段。”

“恐吓我没什么用,”阿德里安的声音有些发抖,“我见识过你们的‘手段’。”

蔡斯坐了下来,指了指另一把木椅子,示意阿德里安做同样的事,后者假装没看见,“那是在你加入GCHQ之前还是之后,小松鼠?”

“我不叫小松鼠。”

他是对的,恐吓不会有什么效果,应该从一开始就把每句话都用糖衣裹起来。人们很容易对莱昂放下戒心,因为他看起来像个好脾气的图书馆员,而蔡斯――用莫娜的话来说――像一头暴躁的美洲野牛。这不能算是蔡斯的错,他十五岁之前的人生都花在打架和关禁闭上,在少管所和社工办公室进进出出。

“我道歉。”蔡斯举起手,做出安抚的姿态,“你为什么离开GCHQ,阿德里安?介意我叫你的名字吗?”

“我的合同到期了,就这么简单。”

“我听到的版本是,他们向你提供一个长期职位,你拒绝了,随即离开了伦敦。”蔡斯抛出这个地名,观察着阿德里安的反应,“简直像在躲瘟疫,不是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签了保密协议,‘如果阁下说了这个或那个,会被拖进但丁式的地狱里,被三个头的撒旦吃掉’。”

蔡斯摘下毛线帽,摸了摸脑后的绷带,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至少没有流血,绷带是干燥的。“你能想到有什么人想杀你吗?”

“我能想到两百个。”阿德里安看了一眼蔡斯的表情,“听着,我靠盗刷信用卡和买卖账户信息来赚一点钱,不是很光彩,但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小贼,不是你想找的什么跨国犯罪智囊。”

蔡斯点点头,再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次阿德里安坐了下来,手臂交抱在胸前。“你经常接这种生意吗?”蔡斯问,往前俯身,专心地看着他的目标,“帮别人盗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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