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婚
校场地处国公府的西北边,偌大的校场两边架着鼓。长矛大刀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因着四周守护着的侯府侍卫与王府侍卫,莫名有种战场萧萧的感觉。
永王是军功出的头,季元H亦是靠战功挣出来爵位。楚夜行虽未亲历沙场,却也不是一个文弱男子。
几人之间暗涌来往,呈三方拉锯之势。
永王看上去粗枝大叶行事颇有些兵痞之气,瞧着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然而他是皇家子孙,注定不可能真的如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三人之中,楚夜行是永王的姐夫,结不结拜自是没什么差别。他深深看了季元H一眼,上次他有意结拜时被母亲给挡了。这一次没有外人在场,又是永王亲口所求,就看季侯爷要如何应对。
季元H面上不显,拱手行礼,“王爷抬爱,臣深感荣幸。只是此事一旦传出去,恐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于王爷不利。”
为帝者不喜看朝臣们拉帮结派,更不喜自己的儿子们结党营私。连备受圣宠的冷贵妃都知道忌讳这点,给贤王结的姻亲都是不太显的谢家。
永王不在意地笑起来,眼露深意,“元H说得有理,是本王一时忘形疏忽。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有听到,没有听到…哈…哈…”
楚夜行蹙眉深思,见永王当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深深看了季元H好几眼。
接下来,几人又小切磋了几个回合。或是季元H对楚夜行,或是永王对季元H,来往皆是平手。永王笑声越发爽朗,楚夜行越发有所思。
很明显,季元H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出了国公府,永王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对季元H的欣赏,言辞之中无不是赞叹之意。他像是不经意提到季元H的亲事,“季侯,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京中的贵女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吗?”
“臣性子孤僻,许是不太入别人的眼。”
“季侯谦虚,放眼京中,如季侯这般的年轻权贵有几个?那些贵女只要不是眼瞎,都应该知道你可是难寻的乘龙快婿。男婚女嫁天经地义的事情,季侯要是想娶,本王倒可是保个媒。本王的王妃有一妹妹,知书达礼十分貌美,与季侯很是相配。”
季元H态度恭敬,惶恐拱手,“臣恐有负王爷心意,臣资历尚浅,且君臣有别,万不敢和王爷结为连襟。臣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王爷和国公爷的晚辈,不敢生出其它的心思。”
永王听他提到楚夜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了。好,甚好!可否要本王帮忙?”
“多谢王爷美意,臣不敢强求。”
“元H,你就是顾虑太多,既然看中,为何不上门求娶?”
季元H脸色泛苦,早知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当初哪里会那般对她。都是自作孽,他只能自己受着。
“她年纪小,现如今还将我当成长辈看待。”
永王闻言,先是难掩笑意,然后终于没忍住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颇为同情地看了这位人人惧怕的冷面侯爷一眼,心里感慨着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他拍拍季元H的肩,“元H啊,那你可得动作快些,免得被别人给捷足先登。”
“多谢王爷提醒,臣省得。”
两人于前路岔口分道扬镳,季元H恭送永王的人马消失在街角,若有所思地看向行人往来的街市,目光渐渐幽长,再次恢复成清冷孤傲的样子。
锦城公主和楚夜行大婚前三天,冷姨娘突然病重,眼看着人就要不行,她唯有一个心愿,便是再见老楚国公一面。
老国公没想到她身体垮得这么快,明明是算着药量的,怎么突然人就不行了?以前有多少宠爱,到现在就有多少恨。恨得太多,到头来听到她快死了,心里反倒惆怅起来。
长随扶着他,顶着黑夜去冷香院。
他站在冷香院的门口,院门外的匾额仍在,冷香院三个字还是他亲手所书。他闭上眼甚至能闻到一年四季院子里飘出的花香,往来穿梭的下人丫头婆子好不热闹。
每当他回来时,那个含笑嫣嫣的女子总是倚门而立,笑着迎他进去。素手斟茶,替他揉肩捏背极尽温柔。
转眼前,满院的花香变成道道索命的毒,一寸寸地衰败了他的性命。嫣嫣笑意的女子也变成狰狞可怕的毒妇,心心念念的想要他的命。
他使出全身的力,一脚踢开冷香院的门。
没有花香,没有往来穿梭的婆子丫头。有的只是死寂一样的冰冷,像木头桩子一样麻木的下人。下人们看到他,自是低头行礼大气不敢出。
屋子里的人似乎是听到动静,竟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扶住门框。冷姨娘是精心打扮过的,描眉画眼抹了胭脂。身上那件霞红的春裙,正是老国公最喜欢的一件。
妆容遮不住暮气的脸,便是画得再精致看在老国公的眼中除了惊悚,再无美态。人说死前回光会返照,他心中隐有猜测,朝着她走去。
她笑着,像以前一样。
“您来了。”
他慢慢松开长随的手,一步步走得艰难。
眼看着他进了屋,她斟茶倒水,一如从前。
“国公爷一定乏了,妾给您捏捏吧。”
不待他拒绝,她已经捏了起来。力道自是不如从前,花露的香气也遮不住散发出来的药味。好在他现在五感也不如过去,又闻惯药味,倒是不觉得难闻。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心思,竟然没有将她推开。
“妾记得当年进府里,是国公爷对妾说让妾不要害怕。国公爷您是知道的,妾在娘家时,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父亲母亲事事为嫡姐打算,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儿不过都是棋子,是要给嫡姐嫡兄的前程铺路的。”
“自妾记事起,府里的下人根本不把妾当人看,冷饭和辱骂是常有的事。打从进了国公府,妾便觉得自己掉进了福窝里。这些年国公爷您对妾好,妾知道。妾常常想,能陪在国公爷您的身边侍候您,是妾前世修来的福气。妾多想安安分分的一辈子服侍您,可是很多事情由不得妾。”
老国公闭目表听着,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那个跟进来的长随。冷姨娘在娘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很多人家的庶女都是这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不说话,冷姨娘的手没停。
“妾知道,您恨妾。可是妾也不想的,他们用舟哥儿兄妹几个的命威胁妾。妾心里有您,对他们所求之事多有阳奉阴违,若不然…”
老国公的眼蓦地睁开,一把推开她,浑浊的眼里全是愤怒。
“好一个身不由己,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国公爷…都是妾不好…是妾不好…”
冷姨娘缓缓坐在地上,无声流着泪,“妾自己知道,妾要走了…以后都不能陪着您,您一定要好好的…”
老国公听到这句话,满腔的恨成了惊慌,他想去扶她,她无力摇头,“国公爷,您不要对妾这么好,这一切都是妾罪有应得。他们见妾不能成事,是不会再留着妾的命…妾自知罪孽深重辜负您的宠爱…妾愿用自己的命,换国公爷您的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