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遇诡
转眼已是春天的清明时节,这就说明又到了一年一度育秧苗的时候,靠山村里那些勤劳的农民们,每天一大早就在地里开始忙活,但只有一家闲着,那就是王豆子家。
王豆子的爹王海年纪轻轻就中风了,无法下地,整天瘫在床上;他娘又死的早,家里的几亩自留地早已给了陈大明家帮忙种着。王豆子年纪尚小,也不能参与生产任务,只能给公社放牛,每天早晚各一次,其余时间闲着。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在学校念书,但是他家的条件不允许啊,自从他爹中风以后,只念过两年学的他就被迫辍学了。
这日傍晚,王豆子放牛回来正要做饭,可是米缸里却没米了,王海对他说,公社里拨下来的救济粮还在金德学家里没领,让他去领回来,虽然不多,只有二三十斤,但也够他们父子俩撑过一段时间,等到六月份早麦和油菜就成熟了,那时候陈家一定会给他们粮食的。
太阳已经西沉,王豆子估摸着金德学这会子应该从公社里要回来了,于是便拿了一个蛇皮袋往金德学家里走去。
没想到刚来到金德学家门口,就看见金德学抱着他老娘丁婆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跑着。王豆子大喊:“金爷爷,我来领我们家救济粮了。”
金德学说:“豆子,你等着,你老太太风湿犯了,我带她去镇上医院看一下,晚上回来给你分,这会子你就帮我看一下家,桌子上有柑橘和枇杷,你随便拿的吃。”
王豆子一听有果子吃,心上甚喜,便满口答应说:“好,我给你看着,早点回来呢。”
金德学不再理会他,眼见副队长王大丰把拖拉机开过来了,便抱着丁婆子上了拖拉机,往镇上去了。
话说这金德学也是个死了老婆的人,因为有文化,又入了党,群众基础好,所以才能在公社当个干部。
他老婆是三年前得病死的,丁婆子后来也给他操了不少心,说要再为他寻上一门好亲,可是他偏说要等到女儿金慧颖考上大学再说。如今金慧颖已经快要参加大学考试了。这不,丁婆子又为他忙活起来,前村后店好容易说了一个年轻小学老师,将近三十还没结过婚的,因为人家小时候爬树摔下来把脸皮蹭破了一大块,弄得模样不好,所以一直没成家。
金德学思想觉悟较高,并不嫌弃人家,何况人家还是老师呢,平日里其实也见过几面,印象还算不错。本来两人已经算是定在春忙以后,就差看日子了,金德学这两天也是忙前忙后,计算着筹备婚礼,没想到丁婆子突然犯了风湿病。
这里王豆子进了金德学的家,抓起一把果子,就坐到了门口吃了起来,吃差不多了,还不忘往裤兜里塞几个。可是这一等,天就黑了,王豆子没拿到粮食也不敢回家,就一直等着,把堂屋里的灯拉燃,然后把大门虚掩起来。
王豆子闲的无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金德学仍旧没有回来,他于是便躺在一张竹躺椅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一阵困意袭来。
当他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却恍惚听见了一阵敲门声,不知道是不是金德学回来了,于是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是金爷爷回来了吗?”一面问一面起身朝大门口走去,透过门缝,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金德学在家吗?”
屋外回应他的,果然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甜甜的,细细的,很陌生。
“哦,他去镇上给老太太看病去了?你也是来领救济粮的吗?要不你进来吧。”
“哦。好吧,我不要粮食,既然他还没回来,那我等晚点再来找他吧。”
女人说完就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中却闪现出一丝怪异的光芒,然后转身,一下子就不见了。
王豆子愣愣地站着,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心说这个女人也真是太奇怪了,又不要粮食,又不说要进门,可是天都黑了要来找金爷爷干嘛呢?不过,他却感觉那个女人有一丝面熟,尽管看的不太真切。
他又回到躺椅上坐了一会,心想时候确实也不早了,不知道爹在家里怎么样了,于是决定还是先回去。他正要去拉灭灯绳的时候,忽然瞥见神龛(放置神像或者逝者灵牌的小阁,农村里一般是墙体凹进去的一块)的小门开了,里面好像放着什么精致的东西。
带着一丝好奇,王豆子轻轻地打开了神龛的小门,朝里一看,却发现里面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看。他顿时就吓得一跳,那不是金爷爷已经死去的妻子的遗像嘛。
他怔怔地后退了两步,可是眼神却没有从遗像上离开,忽然他便浑身一个哆嗦!是她!那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还有,还有嘴角边上的那一颗黑痣。刚才那个来找金爷爷的,却站在门外而不愿意进来的女人,不是也有这样一颗同样的黑痣吗。
王豆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心里已经有些不安分了,赶紧把神龛的小门给关上了,再也不敢看了。他也不敢熄灯了,更不敢坐在这里了。他想回家去,可是一走到门口,发现外面很黑,又怕那个女人正站在外面,因为此刻他的脑中不断地浮现出那女人站在门口的画面。
他想不通,那个女人到底会是谁呢?总不会是金爷爷的那个已经死了的妻子吧。不会的!他爹说过,死了的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是啊,金德学的老婆三年多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候王豆子他才七岁多,他模糊记得有次他嘴馋,去偷他们家桃子吃,被金德学的老婆发现了,人家不仅没打骂他,还给他摘了许多桃子,让他吃了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