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仇恨
当时陈小军的动作极快,一下子就从王豆子手中抢过了那封信,拆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朱笔写着:“欠命还命!若想子女无恙,今晚独自一人到田家崂子坟场来。要是带帮手或者报警,保你子女死于非命!”
看完之后,他将信亮给袁兴中看,并且以一种凌厉的眼神看着袁兴中,嘴角勾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是啊,他这回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袁兴中确实是做了什么害人家家人性命的事儿,而与别人结下了仇恨,不然人家也不会用这种毒辣的方式来对待他的子女,更不会嚣张地将这封信送到他家的门口。
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袁兴中,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他正是用自己的眼神和微笑在质问袁兴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能怎么解释,怎么隐瞒?
袁兴中看完信,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惊讶中转变成了惊慌,他低下了头,没有再看信了,也没有再看陈小军了,面部神经不经意地抽搐了几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顿时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默默地走到了沙发旁,坐下,又躺着,嘴里默默地说:“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他眯起了眼睛,泪花也在阳光中闪耀起了光芒,而且已控制不住地无声地流了下来。
陈小军给王豆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两人便开始默默地收拾起了东西,陈小军又将之前获得的六百块钱报酬放在了袁兴中面前的茶几上,并说:“你家的事,我帮不了了。再见,袁书记!”
说完转身就走,没想到袁兴中却叫道:“请等一等!”
陈小军见他还有话说,便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没想到袁兴中居然一下子给他跪下了,这倒是让他大吃一惊。这么大的官,居然能给他下跪,看来是着实没有了办法。
陈小军连忙将他扶起,说:“袁书记,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说啊。”
袁兴中忍不住哭诉说:“陈先生,请你救救我的子女,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我了。”
陈小军说:“你和人家有仇,而且你害过人家性命,这是你们家的恩怨,我不能插手。我之前已经给过你机会,让你告诉我,可你就是不说,还装作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你虽然是副县委书记,那么大的官,可我突然有些瞧不上您。男人就要光明磊落,行的正坐的端。似你这般外面光鲜亮丽,内心阴险,与伪君子又有什么区别。”
袁兴中摇了摇头说:“陈先生,我自认为我不算什么好官,可是你也还没有把我的事情弄清楚不是。是,我确实伤害了人命,可并不是我杀了人,这事啊,您还得听我慢慢道来。”
陈小军见袁兴中说出这话,便长舒了一口气,让王豆子自己出去外面玩一下,并交代他不要跑远了,过一会儿就回来。然后自己则坐下,慢慢地听袁兴中讲述了起来。
原来,袁兴中猜测的是田家崂子村里的廖世海在害他。
大概在七八年前,湖南那边闹饥荒,很多难民来到了咱们县,当时袁兴中还在下面的镇上工作,就收纳了那些难民,并编入了田家崂子村里,其中廖世海父子就是那时候来的。
起初呢,袁兴中并不知道他们这对父子是懂得巫蛊之术的,直到三年前,县里成立的革委会中有成员自身犯了错误被革职,他便被提了上去。
那时候,政治上也是非常敏感的时期,农民的日子也都非常的不好过,很多户人家基本上没有粮食吃,那地上爬的、土里长的等等什么东西都被他们扒出来吃了。
袁兴中下乡考察的时候,才知道田家崂子那边闹干旱闹的最严重,长不出庄稼,而且粮食的收益是一年不比一年,朝上面报的和实际的相差太多。他便在公社里组织召开了会议,会后又把那些个基层干部一起分配到各个队里去进行调研。
而他呢,也没有闲着,自己也带头调研一个队,没想到中途就看到有人在田塍上摆起了供桌,点着香,嘴里念着一些神奇的话语,令他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他知道,这是在搞封建迷信啊。
于是派人将那几个人给抓了起来,而正是廖世海的家人。带头做法的是廖世海的父亲廖正林。他一问,果不其然,他们是在祭天祈雨。
袁兴中正好是县革委会的,亲眼见到这种事他怎能不管,当天就把廖家几口人全都给抓了起来,也就是在拷打他们父子的那天晚上,廖世海的那个刚满四岁的儿子就饿死了。说来也巧,那天晚上居然就下起了大雨。
这却是袁兴中没有想到的,但是他怎么也不相信这雨是廖正林给求来的。所以,这破四旧的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可是这在生产队里饿死了人,他也没法继续批斗下去了。就开会决定,先保证人命,将廖世海和他老婆给放回家了,只是将廖正林给扣下了。
毕竟是廖正林在带头搞封建迷信,而且他也说自己的子女其实并不懂得巫术,自己一力承担了下来,袁兴中只好将廖正林作为典型,游街、批斗、关牛棚,整整折磨了一个星期。廖正林本来就是一个年近七十的人,哪里受得了呢,在放回去的前一晚上,就死了在牛棚里。
正因为这件事,廖世海对他袁兴中是仇恨不已,不管他怎么安抚廖家,廖家都不领情。廖世海还当着他的面说:“此仇必报!”正因为被威胁了,当地的民兵又把廖世海给打了个臭死。后来,就突然不见了廖家人,一打听,才知道廖世海带着家人回了湘西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