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之孟颜(三)
得知谢渊的死讯的时候,我站在梁家的阳台上,听到卧室里的梁少霆打电话。
天气冷得人骨头疼,我的双手冰冷,梁少霆把一杯热茶放在了我的手心,温暖我的手。
他说:“谢渊他……在重安市的一家酒店里……自杀了。”
大概是早有预料吧,我仅仅是一瞬的失神便冷静下来了,心里更多的是怅然若失。那是一种悲无可悲的心绪,一切都无可奈何。
那个眉眼温柔的谢渊终究还是在重安陌生的酒店里割破了自己的动脉。他和姜询在柳城相逢,在帝都相爱,最后魂归重安,来来回回辗转于三个城市之间的情爱,最终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我心绪万千,只能叹息。
梁少霆说:“颜颜,我会陪着你。”
我有想要大哭的冲动,我年少时最好的两个朋友啊,那么那么好的谢渊和姜询啊,怎么就没有得一个善终呢?
其实姜询应该还是幸运的吧。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你并肩于天地间,陪你看透旅途的风景,给你最虔诚的偏爱,即便是黄泉路,也毫不犹豫地陪你一起走。
谢家没有把谢渊遗体带回帝都,而是在重安安葬,并举行葬礼。
那里是姜询的家乡。
这算是我第二次来到重安吧。第一次来是拍戏,来取一个瀑布的景。那时候没有想到,第二次来到这里,会是参加我最好朋友的葬礼。
谢家安排了合葬,谢渊和姜询葬在了一起,墓碑上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大概是他们爱过的唯一证据吧。
我突然想起了初中课本上的伯牙和子期,那个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原来,知己和爱人,都是要拿最珍视的东西去殉的,余伯牙用的是琴,谢渊用的是命。
书上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我看着墓碑上灰白的照片,眼里干涩,却已经没有眼泪了。
葬礼上,哭得最凶的人是一个孩子,是谢渊带到谢家的那个男孩,叫谢南,据说是姜询用命护下来的孩子。
我在孩童的哭声里,觉得自己的心疼得有些麻木。
我站在谢渊和姜询的墓前,看着他们冰冷的名字,透着黑色的墓碑看到了我们高中的岁月。
我此刻才恍然明白,人生起起伏伏,我在不经意间游到了彼岸,回首时才发现,时光的长河已经偷偷带走了很多东西。
我最珍视的朋友,我最喜欢的少年,一回头,发现都不见了。
葬礼结束时,那个叫谢南的孩子流着眼泪亲了一下墓碑,用孩童幼稚的声音说:“老师,再见了。”
我在心里默念道,再见了,谢渊,姜询。
你们在另一个世界,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了吧。
我是后来才听说的,谢家收养了谢南,并没有养在谢渊的名下,而是养在了谢怀生的名下。那个孩子成为谢家第三个少爷。
我还听说了,谢怀生对谢南尽心尽力,当作亲生儿子一样抚养,用心程度比当初对待谢渊和谢清更盛。他也许活了大半生,到了如今才开始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吧。
谢清那个小霸王多了一个弟弟,倒是收了不少的心,他被谢渊压制了太久,突然做了哥哥,倒是显得无比认真又冒着傻气。
关于谢家,我渐渐就不怎么关注了。
而安晓倩,她在谢渊死后不久就出了国,我们之间断了联系,后来也没有怎么见到面了。
她也是,何其可悲,终其一生,爱而不得。
我总是在这种时候容易想到自己,只能苦笑,似乎我也是很可悲啊,我爱的那个人,我如今已经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了。
那个最爱的人,终究没能相伴到老。
会难过,会抱憾终身的吧。
也许,很多年后的某个阴雨天的午后,在布满爬山虎的墙角处有一方圆桌,我恣意地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时,听到了远处人家传来的歌声,突然间就会释怀了吧。
释怀了,那些失去的。也释怀了,那些回不来的。
最后噙着淡淡的笑意,说一句,顾白杨,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不爱我这件事情。
往事云烟,全部作罢。
回帝都的飞机上,我和梁少霆并肩坐在一起,我神情有些恍惚,回过神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我的手里放了一杯热水。
我心中感激,对他说了谢谢。
梁少霆移开视线,不再说其它了。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的时候,我受邀参加一个演员跨界唱歌比赛的节目,初赛的第一首歌就是我刚出道那会儿唱过的《星星》。
这一场比赛的结果要下一周才公布,节目结束之后有一个采访的活动。
记者问:“请问孟颜小姐,时隔多年再唱这首《星星》,心境有什么不同吗?”
我说:“时过境迁,物非人非。”
记者又问:“你当年说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那个朋友呢?”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很多年前那次采访我都说了些什么。终于想起了,我心里的悲伤愈加浓烈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眼里落寞,说:“他啊……他眼睛里的星星,已经落了。”
记者还想继续追问,我礼貌疏离地笑了笑,示意经纪人过来应付。
后来啊,谢渊眼睛里的星星已经尽数落下了,因为他陪着他最爱的那个人,长眠于重安那座美丽却孤独的城市了。
人在失去了很多人和事物之后,总是变得格外地爱怀旧,我即使是站在镜头前,也常常想起了那些离开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