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而此时此刻,在不知何处的一望无际的黑暗里。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突然有幽蓝的光线闪烁其中。就像是漆黑夜晚中的星光眨动，令人情不自禁的注视过去。

――那是映在深色幕布之上的眼睛。

海拉已经记不清自己一动不能动，在这既无生者也无死亡的世界监|禁了多少个年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将她遗忘了。没有人探访，没有人察觉,没有日升和日落,没有过去和未来。

唯一能够残留在脑海当中,带着颜色的东西,是纷飞的战火。

火光冲天，永无宁日，喊杀声不休,灼灼烈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着残破的肉体。一半腐朽、一半鲜活,她的生命就和这身体一样,无法得到永恒的自由。

直到有一天。

她看见了光亮。

男人全身上下被漆黑色的盔甲覆盖,面部被隐藏在野兽一般的面具之后。白色的头发从面具后边桀骜的伸出头来,发着光的眼睛像两只并排飞舞的萤火虫,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一步一步冲着她走过来。

“你是谁？”海拉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但是她还记得该怎样震动喉管,翘起舌头。她还能讲话，不管是宇宙里面的那一种语言。

“你好。”男人彬彬有礼的说道。他走到她面前行礼,光明磊落的摘下自己的面上的铠甲,并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副人类的眼镜戴上。这样的他看上去,和地球上的生命无有不同。

但是海拉不太了解这些。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男人花时间整理一番自己的衣着,慢条斯理的又问了一边：“你是谁？你来自哪？”阿斯加德的原住民应当不是这样的打扮。

但是时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也不是很确定。

“我叫做齐格鲁德。”男人自我介绍，“您大概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但是我认得你，小姐。”

“哦？”海拉懒洋洋的挑起眉毛,“我确实没听说过你的名字，难道你是个名人？全世界人都应该知道你是谁？”

他认得她。她暗自斟酌，这很有趣。难道奥丁还能向着世界宣称他曾经有一个女儿，因为实力太强快要超过老爹，了不起的神王害怕女儿篡位而把她监|禁在地球上吗？

“不，我想我应该没什么名气。”齐格鲁德对海拉的嘲讽没什么表示，他的表情很镇定，语气也很温和。男人英俊的面孔很容易吸引女孩儿的注意并且赢得他人的好感，再加上有礼的举止和修长有力的身材，他看上去就像是从传说中走出来的骑士，“但是您在后世的传说中鼎鼎大名，而我也有幸在另一世界和您见过面。”

海拉突然有了兴趣。

“我可不记得有见过你。”她说道。

“所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齐格鲁德说道，“传说中，我的爱人是瓦尔基里女武神之一，是奥丁的女儿，因为不受到父亲的喜爱而被迫来到人间，在那里与我相遇。您应当是邪神洛基与女巨人安格尔伯达的三个孩子之一，掌管衰老、疾病与死亡国度的死之女神。”

海拉愣了愣：“你说我是谁的孩子？”

齐格鲁德：“洛基？”

“……”

他们两个对视一秒，同时觉得有哪里不对。

海拉怒道：“洛基……你说的洛基应当是我的弟弟！我是奥丁的女儿！”

齐格鲁德有点尴尬：“是、是这样吗？但是在传说当中……”

“你难道是活在传说里吗？”海拉嗤之以鼻，“流传到后世的传说当然是和真相有区别的！你既然没有亲眼见过传说里的人物，又怎么那么肯定事情的发展一定是由书中所言，而不是后人杜撰！”

“……至少在我所在的世界，在我的记忆里，书本上的记载与我所知差别不大。”齐格鲁德沉默半晌，淡淡的说道，“更何况，对我来说，后世的记载偶尔也会反过来影响历史上的真相。”

海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驳道：“至少我确定我活着的时候还没见过你说的那个洛基。”

“那好吧。”齐格鲁德欣然接受她的说法，并不打算继续争论下去，“也许这就是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那么我还是想要问，小姐，您为什么会被关押在这个地方？这究竟是哪里？”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你自己怎么过来的你不清楚？”海拉大爷一样摊在虚空当中，就好像这不是监牢而是自己家中的后花园躺椅，“反正我在这里呆了上千年，也没能出去。”她恶意的看着齐格鲁德英俊的侧脸，“如果你能把我们两个都解救出去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下一个千年说不定就有人要陪我一起了。或者说前提条件是，你能够活到那么久。”

齐格鲁德耸了下肩膀：“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过你说得对，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他尝试着在封闭的空间中找到一个出口，但是失败了。

海拉嘲弄的看着他，仿佛在注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齐格鲁德想了想，伸出手微微一握。一把淡蓝色的奇形怪状的武器出现在他手里。那东西有着剑的外型，但是又不似于任何一柄普通的宽刃剑，剑柄处有不知材质的锋锐凸起。他另一只手则握住一根锥子一般的淡蓝色短匕首。

“我觉得我们应当尝试一下。”齐格鲁德向着海拉示意道，“假如不能通过通常的手段离开这里，那么就试一试用力量强行破解吧。”

“哦？”海拉一下子笑起来，“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字，就不担心诸神黄昏降临，带来无穷无尽的死亡吗？”

“那也是在我出去之后的事情了。”男人很轻松的说道，“是敌是友全凭着每一时刻的立场，至少现在我不觉得我们有敌对的必要。”

*

布伦希尔德强烈要求阿斯加德人把她送回到地球。

几位神明都很为难。

托尔见机拍着胸脯保证：“让我来！我可以把她安全的送回地球！我还能帮她找到她的爱人！反正都是在纽约，那个地方我挺熟悉的。”（主要是）顺便还能回去渐渐女票，联络一下感情，美滋滋。

芙莉嘉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又不是因为顾虑到布伦希尔德的安全问题。实际上，连布伦希尔德这个存在是否会对阿斯加德产生威胁都是未知数，假如能把她留在神域，那么就算对方别有所图，在奥丁的眼皮子底下都会收敛几分。一旦任由这股强大的力量来到地球上，不管对哪一方都不是好事。

她想在那之前搞清楚英灵的身份。

布伦希尔德大概了解她想要知道什么。

达芬奇向英灵们科普过这边这个世界的势力构成，其中阿斯加德是属于地球的盟友一方，让他们知道迦勒底的存在也无所谓。

英灵想了想，干脆自我介绍洗脱嫌疑：“在我们那边的世界……我确实是奥丁的女儿，女武神之一。后来父王不喜欢我……我犯了错误，就去了地球上。”她又解释了一点关于迦勒底和英灵座的事情，但是长久的缺乏自我意识又受限于温吞文静的性格，让大部分的描述显得有些颠三倒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