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光晕
第三百六十六章光晕
谁都没料到，极致的悲恸竟会到了心肺具裂的地步，医师们赶忙拿出医疗舱，七手八脚的把人往里抬，可苏瑶光直挺挺的跪在灰烬旁呕血，一群人加上温婉愣是抬不动她，急的都快疯了。可苏瑶光早就疯了，在知道周子墨死讯的那一刻，她就疯了。
身为皇嗣，被帝王厌弃的皇嗣，眼中钉、肉中刺，死亡如影随形。在她懂事的那一刻起谨小慎微就是她人生的主旋律，因为她想活着，后来她对那所谓的父亲起了反抗之心，一步步卧薪尝胆积累自己的势力，在这途中她告别了一个又一个对她爱护有加的长辈，告别了一个又一个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战士，她见证了无数生命的逝去，甚至送走了陪她长大的亲生姐姐。
她不知道什么是轻松，也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作为苏瑶光，她肩上背负着许许多多活着的、逝去的人的期望，沉重到她变得麻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直到遇见那个有趣的灵魂。
自由、肆意又畅快，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时而振翅翱翔，时而低头啄食，时而停下发呆，随心所欲不受拘束。
只因她用计抢了人家的食物，暴躁的小麻雀摆出一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给她啄的满头包的架势，一直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后。
这是第一个，不知苏瑶光三个字蕴含的意义，单纯因着她本身而追随她的人，虽然起因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为了报那一掌之仇……
那人去世已成定局，次席钱程见严妍非要较真露出一副不赞成的表情，不过对这位军部赫赫有名的顾问也未做阻拦，只默默看着，而严妍盯着仪表上的代码，眉头拧成麻绳，似是遇到什么难题，她抬头向后看去，厉声喊道，“沈宁，别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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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时刻刻注意二人言语的苏瑶光骤然想起一个只有她知晓的盲点，拍着舱门有些语无伦次地大声喊道，“她的精神力等级不止2s！她的精神丝回来了，等级要比2s高的，绝对没消耗完！有一部分保存下来了。”
然而对方的存在还是暴露了，她暴露了自己最致命的弱点，只能亡羊补牢，而与帝王的第一次较量之时她发现自己的羊圈到处都是破绽，她倾尽所能依旧无法抵挡狼群的冲击，弱小的不可理喻，为了保全对方她做下了人神共愤的恶行，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苏瑶光很想问对方一句，“既然我是你唯一算得到的人心，那你又算没算到，失去你没有你我会怎样？”
那可是她最好朋友的遗骸啊……沈宁抹泪的手一顿，“啊？”
而不管他们说什么苏瑶光都充耳不闻，就在她抽搐着准备将灰烬收集起来的时候，一直在后方照顾几名家属情绪的严妍忽然走到台前，红通通的眼眶瞥了苏瑶光一眼，掏出台字典大的仪器与缠绕后颈处的金属丝链接起来。
对方曾说自己真是个幸运的人，可实际上，能得到这样一个人全身心的爱恋和维护，幸运的是自己才对。
这个人让她知道，人生不只有苦难，她让她的人生变得完整。
可现在让她变得完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不在了，心口硬生生剖出个大洞，将人一分为二，人生所有的美好全部与那人随之而去，她第一次知道活着竟然是这么的痛苦，眨眼是痛的、呼吸是痛的、心脏无时不刻不在痛，痛的人发疯，她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未来没有对方相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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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的精神力加上光脑才20光年？少到令人无法接受……她们都这样想，就更别说迫切需要能量的当事人知道这个结果时会有多绝望了。
“出来了出来了。”沈宁赶忙把结果拿给导师，“您看她计算过2s精神力的跃迁距离，而光脑给出的答案是算上光脑本身正好一共20光年，不过再之后的代码我没看懂。”
现在也顾不得遗不遗骸的了，就想赶紧找到精神丝藏匿的线索，从灰烬中找出好几个类似的器具，心想她闺蜜准备倒是做的足足的，可惜一个都没能用上，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都没有，她不禁有些纳闷地道，“会不会是剩的太少了，少到设备检测不出来啊。”
严妍长长吐出口气，看向沈宁指着的复杂字符……
一语惊醒众人。
严妍头也不抬，“给它充能，把最后那段的系统日志拉出来。”
得偿所愿，她是开心的，同样也是懊悔的，懊悔自己因贪念把那样好的一个人拉下水。
她开始加倍努力，在边疆、在抗争虫族的一线、在远征军积累威望，期盼着尽早结束与帝王的较量，与那个人长相厮守。
泪如雨下，地面的水坑砸出一道道红红白白的涟漪。
我会死的，我宁愿我们一起死在维尔。
她挣扎了很久，求之不得，辗转反则，最后还是像那热衷搜集财宝、对亮闪闪的宝石有着无比渴望的巨龙，无法抑制自己的本性贪婪又卑鄙的引诱了对方。
如果不是星际时代，如果不是帝国科技发展到人类可以通过精神力实现永生的境界，心肺具裂必死无疑，苏瑶光当场就能得偿所愿，与周子墨一道去世。后来这个人想起曾经的一切，愤恨交加，却只在她心口刺了一刀，心软的叫来救援没要了她的命，再后来那个人想通了，真情实感设身处地体谅自己，愿意为她着想，愿意原谅自己。
苏瑶光张了张嘴，被呛的一阵咳嗽，险些撑不住身子。就是现在！情绪稍微缓过来些的温婉伺机而动，与几个医师一道把不肯治疗的苏瑶光按进医疗舱，虽是死志已存，可生命力的消散让她再无法与几人周旋，被按在舱内动弹不得。
“嗯。”沈宁立刻听话照做。
可这个人再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也再听不到她的心痛，甚至……只留给她一堆灰烬。
是啊，那样怕死的人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决定牺牲自己……想到这，苏瑶光悲恸更甚，猛地喷出口血，大团血块飞溅落到检测台洇湿了灰烬。
被小麻雀时刻围在身边狠狠啄头的日子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人生，就像彩虹映照雨后的晴空，给她那灰蒙又贫瘠的心底带来一抹无法忽视的亮色，一见倾心、永世难忘。
“把她的光脑扒拉出来。”严妍命令道。
沈宁一边喷泪，一边找医师要来用于保存遗骸的盒子和用具，做足心理建设停止流泪，在那摊被衣物包裹的黑灰中翻找。
很快找到格格不入的金属物，沈宁仔细扫去好朋友的遗骸，对导师汇报，“找到了！”
【守护天使】系列器具都是基于肉/体消亡，精神力离体后进行捕捉收纳的过程，而即使是等级最低的f蕴藏的能量也不可小觑，从设计角度来说，需要拉高能量门槛从而避免误吸引得设备失效，也就意味着如果只剩下几条精神丝那么微小的能量，设备的确不会检测出来！几人精神一震，虽说这一点点精神力不足以令人死而复生，但事情好歹有了转机，或许几百年后，当帝国的科技发展到可以修复精神力的时候，就能让这位首席重现于世！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意识到了个更严峻的问题，从事发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那些能量没有妥善保护起来，随便暴露在外面，就像开水倒在杯子里最终会变凉一样，精神力不是……消散了吗。
胸腔又是一阵剧烈刺痛，她跪着扑到台前，费力抬手把血块拨开，黑白分明的检测台化出一道道指尖宽的血迹，越抹越乱再无法分离，苏瑶光另一只手捂住喷血的嘴巴，哭腔中尽是无措，“怎么办啊，我把她弄脏了。”
“首席救你回来绝不是看你寻死的！”实在扯不动人的温婉崩溃嘶吼，“她燃烧了自己啊！她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你想过没有！她变成那个样子就是想让你活下来！你现在这样对得起她么！”
苏瑶光躺在舱内一眼不眨地望着二人忙碌，眸中迸发的光芒像回光返照那般闪亮。
“她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近现代最伟大的科学家，我不信她会这么轻易的死去。”悲恸和哽咽被强行压了下去，严妍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对苏瑶光很是不客气地道，“要哭上一边哭去，别碍事。”
几人听后神情一凛，听到这个理论的钱程满眼惊诧，她难以置信的来到二人身边一同查看代码，那繁杂又令人眼花缭乱的指令跃然眼前，很多代码她看都看不明白让人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次席和首席之间的差距，首席是天才中的天才。
哭成泪人的神情甫一听到那熟悉的嗓音，瞬间想起学生时代被导师支配的恐惧，下意识回道，“到！”她抹着红肿不堪的眼睛跑到台前，小心翼翼地避着免得气流吹散灰烬。
苏瑶光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骗人，可现在的情况是精神力贮存装置没有反应……这就很奇怪了，那保存下来的那些精神力去哪了？这深奥的道理……跟沈宁专业不对口，她也想不明白，于是决定用最笨的法子，找！
看她这个模样，温婉失力崩溃流泪不止，医师们不住劝道，“殿下，身体要紧，您赶紧进舱治疗吧。”
悲恸如有实质，哭声回荡连绵不绝。
苏瑶光像护食的狗，恶狠狠地盯着她伸手阻拦，“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