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回眸如旧
青衣回眸如旧
光景元年三月初七
这一年暮春京郊的青草渐长,微雨落怀,想来许多年不见清净。
祁家祖坟在远离京都的一处偏远郊野,因不常有人踏足,山脚到半山腰一条供行人穿行的石阶路早已经被青苔覆满,两边旺盛杂密的绿草更是时来挡路。
这一年清明,青苔路被两位远道而来的访客踏出了双双脚印。
祁莘拎着祭品走在前面开路,时而转头让身后人小心着点石阶,他与虞衡闲聊道:
“虞叔,你说今日就咱俩过来不与虞珵他们说,是不是不太厚道?”
虞衡听这话险些栽个跟头:“臭小子,你以为上哪儿玩去‘不太厚道’?你来看你爹,我来看我的老相识,要他们乌泱泱的做什么。”
虞衡在身后假声埋怨着,前面的祁莘便先忍不住笑了:
“虞叔瞎说,我爹最爱热闹了,热热闹闹的多好。”
虞衡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提,不自觉放慢的脚步叫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后好几级台阶,他便在身后招呼祁莘:“钟瑶,等等虞叔。”
“得嘞。”祁莘侧头朝身后一笑。
故友与亲朋,想来经年的岁月有太多可想。
等走过了这段被树荫遮蔽的青苔阶,转弯便见傍水一处阳光充沛的青草地,无人时常光顾与打理,然而周遭优渥环境却也让此地不显得荒凉,草深便见坟茔。
周遭玉兰落翩翩,白芍随风慢摇。
大概这里实在不需人时常光顾,人间外自有一家人悠然自在。
祁家的祖坟不似其他家族那般肃穆,说来倒是与今日虞衡要拜访的这位旧友有股神似。
其实原本照民俗,祁舒臣的墓是入不得祖坟的,然而谁又会在意?
祁莘把父亲安顿在这里,祖父和叔伯定都会很开心的,便让那个曾经受家里万般宠爱的幺儿重新做回孩子吧。
谁也不会找到。
只是当祁莘和虞衡走到祁舒臣坟前时,却见香烛与酒食横陈墓前,周遭三两杂草被人很小心地用镰刀割过,明显已有人来过。
叫此时坟前的二人同时升起疑惑——
虞衡:“他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祁莘:“他们走的哪条路,怎么都不见脚印?”
二人同时出口,说完又倏然转头对视,沉默两秒,祁莘先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他又转头去看那块他亲手刻的墓碑,笑意渐敛。
祁莘的眉目温柔,忽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道:
“虞叔,我觉得小冉跟我爹一定很聊得来。”
虞衡也转头去看那墓碑,无奈笑道:
“老不正经,别把人家孩子带坏了。”
玉兰花落在肩头,虞衡瞧着那处坟茔看了又看。
一道明显要比他年轻许多的身影躲在青草花树后,左右张望片刻,目光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虞衡站的冢前。
老不着调的,虞衡笑了下。
他擡头看向他:好啦,快些过来吧。
便别生我气了,以后常来看你。
常常来,常常来……
盘算着解官的虞老爷子从今往后会有很多的时间。
他笑着与身旁年轻人道:“钟瑶,今日咱快些,还有好几处地方要去。”
——
翌日清晨,京都康文侯府
庭院中两闲人放着好好的藤椅不坐,非要倒在棵已经落了花的杏树底下。
落了的杏花上虞珵和庄冉并排躺着,都支着手肘在脑后小憩,想来醒了神,本闭着眼的庄冉不知突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瞅了眼身旁的虞珵,身旁人没有动作。
庄冉一个翻身半趴到了虞珵平躺的身子上,话未说便要上手扯开他的前襟。
“!”虞珵猛然睁眼抓住了庄冉作祟的手,微擡起了点头,他又有些好笑地看着庄冉,“这大白天的在外面?等会我爹他们要回来了。”
“你……”庄冉翻了个白眼,一掌击中虞珵的下巴把人擡起的头又拍了下去,“起开吧你,别把谁的心思都想得和自己一样龌龊,我是想看看你伤口。”
虞珵抓住机会再次擡起身来,他把庄冉的双手抓在一起拉到了胸前:“你再说?”
“喂!”庄冉笑道,“我真是担心你伤口又裂了,今天走了那么多路,还爬山了!”
虞珵表示不信,他把庄冉的手一扔,撑起自己靠在了树干后:“得了吧,我都在家躺大半年了,那路走的算什么,伤口真裂了也是你扒拉的。”
“怎么会?”庄冉面朝着虞珵,盘腿坐到他的身侧,“我哪儿有那么大力?”
“诶呦,”虞珵笑了,“你没那么大力?你没那么大力我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