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春光正好，恰恰是京城贵女聚会的好时日。

陶利落翻身下马，火红对襟窄袖衣袍洒脱地掀起一个角，却被腰间缀着鸣佩的嫩黄金丝革带扯回来。翻毛玄色翘头小靴轻巧地越过跟前的草地，落入放置填漆小几的毡子上，随手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丫鬟薇姿。

“又是你赢！你就不能让让我？”一个穿着青色骑服的桃眼杏腮的小姑娘噘着嘴跑过来。

陶听着就扬起下颌，一双桃花眼高高挑起，“你要是想赢就别叫我，免得我一不留神赢了又落埋怨。”

“好了好了。”钱少夫人也就是陶的堂姐陶缨笑着打哈哈，拉起小姑子钱欢媛，“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这个臭脾气，下次不要叫她好了。”

偏偏钱欢媛还不乐意了，“嫂嫂，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阿的马球打得好，我不喊她喊谁？”说着越过钱少夫人就凑到陶跟前，笑得两颊的酒窝都凹了进去，“阿，咱们再来一场嘛。”

陶勾起殷红的嘴唇，伸手戳戳她的小酒窝，“我没空。”

“哼，小气。”钱欢媛起身拍开她的手，又噘起嘴。

看到她这副样子，陶眼神一利，“怎么？”

钱欢媛顿时怂了下来，小声嘟哝道：“我好不容易才借着家里春宴将你约出来的。你才玩一场。”

陶听着软了眼神，笑道：“我不是也有事情嘛。最近我家二叔要阖府回来述职了，等过些闲了下来，我请你到府一聚。”

“真的？不许骗人！”

“不骗人。”

钱少夫人看陶三言两语将她那个混世魔王小姑子糊弄走了，扶额叹了口气，“也只有你能对付得了她了。”

陶笑笑没接话。她这个大堂姐向来贤良淑德，嫁进尚书府后一日闲下来的功夫都没有。要不是为了给大堂姐撑面子，她和娘亲才不会过来。

钱少夫人见她没接话也没继续往下说。两人虽是堂姐妹，可到底性子不一样。陶是三叔骠骑大将军和安泰长公主的独女，捧在手里的金疙瘩，娇惯得很。

家室好不说，偏偏容貌出色，潋滟如光的桃花眼望着你就仿若能将你浸进去。可生气起来却满眼含威，冻得你浑身发抖。

这十四个年头事事顺利，就连上元节抽个灯笼、吃个福气饺子，也次次都中彩头。

可不让人羡慕。

可羡慕也羡慕不来。钱少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与其羡慕阿，还不如趁着婆母让她招待陶的功夫偷个懒松快松快。

“阿，我去欢媛那里看看，你要是有事就吩咐翠儿。”

陶草草应下，就见大堂姐跟掉了线的风筝似的，溜得飞快。她捻起小几上的天目瓷釉玉兰杯抿了口梅子酒，香甜绵醇，用来消遣也不错。

“四小姐，要不奴婢带您去花园瞅瞅？那里的迎春花开得正旺。”

陶转头睨了一眼搭话的翠儿，“看着不是堂姐在陶国公府的丫头，钱府的？”

翠儿对上她的目光紧张得瑟缩了下，“是，奴婢是钱老夫人赐给少夫人的。”

听着这话，陶危险地微微眯眼，却又陡然笑魇如花，“那可好。我正有些无聊呢。”

“小姐。”旁边的薇姿不赞同地叫了声。

陶不在意地摆摆手，懒懒散散地跟在翠儿身后。鹅卵石小道踩在脚下，鼻息间充盈着春泥的湿气，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四小姐，前面就是迎春花了！”翠儿突然大声嚷道。

陶轻轻“哦”了一声，望向花枝招展的迎春花，可到底也忍不住笑出声，这迎春花怎么还拖着缂丝缎面的衣角，难不成迎春花也长了尾巴？

“四小姐，您慢慢观赏，奴婢去给您拿点糕点。”

薇姿伸手一拦，“往那儿去？老实待着。”吓得翠儿哆哆嗦嗦地看向陶。

陶朝薇姿伸手，要过马鞭随意挥舞两下，在空中响起裂帛声。

她也没想赶尽杀绝，可到底这藏着的男子不识趣，从花丛后站起身，头上沾的树叶都没捞干净，就自认潇洒地扇扇手中的万里江山折扇。

箍住翠儿手腕的薇姿神色一言难尽，这货怕不是个傻子。

陶也无语，虽说是春天，可毕竟春风料峭，眼前这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男子怕是不知道他鼻下还挂着鼻涕……

折扇要来何用？

男子显然没意识到他自个儿是个什么形象。他慌慌张张地抻了抻玄色袍子上的褶皱，故作潇洒地笑着抬手行礼，“这家姑娘，我乃钱老夫人的外孙柴辞笛，刚从扬州归来，对此地不甚了解，还望姑娘能够给我指路。”

陶蹙眉，手中的马鞭抬起翠儿的下巴，“说，他是谁？”

“这位姑娘，女子当三从四德温德贤淑，你这举动可……”

“哐当。”

陶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方才还衣冠楚楚的柴辞笛脸朝下一头砸进迎春花丛中，两条腿扑腾着想要挣扎出来。

“噗嗤。”

陶朝笑出声的薇姿翻个白眼，“笑什么。”

“奴婢哪里是笑，分明是羡慕小姐的好运气。每次不用出手就能解决敌人，可比不战屈人之兵厉害多了。”薇姿一脸正色。

陶扬起下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时间久了，她也想一逞雌风。

“噗嗤。”

陶怒目而视，“你又笑什么？”

薇姿被问得一愣，随即连忙摆手，“小姐，不是我。”

陶掐腰，“不是你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