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66

南湖别墅是凌建国发家之后置办第一套房产,也是他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凌希赶到别墅，原以为里面已经没有人打扫,一定到处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

却没想到,别墅始终保持着过去干干净净的模样,甚至那些红木家具都有被专门保养。

凌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只在上次遣散管家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他往楼上书房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扭头一望,对上了老管家钟叔的脸。

“钟叔，你怎么还在这？”凌希赶紧迎了上去。

“小希,你回来了啊……”钟叔看上去比之前老了许多,还没说话，脸就先皱了起来。

“我等老凌回来啊。”

一句话差点让凌希飙泪。他不知如何给老管家解释，他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但是……或许老管家心里也是明白的吧。

凌希上到书房,按照他爸的指示,找到了保险柜,拨动密码盘，打开了这个神秘而冰冷的箱子。

里面居然是一个信封。

用这么秘密的方式保管,居然只是一封信而已？

凌希没有当即拆开，这是他爸的秘密，应当由他爸拆开。

回到楼下沙发,管家已经烧好茶送过来。即使他已经退休，也没有薪水可以领，他却永远都把自己当做凌家的管家。

凌希把钟叔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过去的事。

他是很喜欢这个老管家的，甚至比喜欢凌建国还喜欢。小时候父亲不能满足的愿望，几乎都是这个比爸爸大十几岁的管家来成全他。

“钟叔，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送过我一个兔子书包，现在还在我柜子里呢。”凌希感激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记得，当然记得。”钟叔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那次你哭得很凶，说班上同学都有，为什么就你没有。”

“对啊，我现在还记得，哭了好久好久。“凌希苦涩地笑了一声，甩了甩头：“我爸不喜欢我买那些花哨的东西，他说男孩子不应该哭哭啼啼。他说得很对，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哭着要过什么了。”

“谢谢你啊，钟叔，还有冰淇淋、棒棒糖、巧克力……都是他不让我吃的东西。”

老管家没回答，只是静静地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小希啊，你该谢的不是我……”钟叔扭头看他，略显浑浊的眼球里湿湿的。

“嗯？”凌希疑惑地对上他的视线。

“其实，那些都是老凌买的。”

说到这里，钟叔忽然笑了，骂起人来：“这个死要面子的东西，明明买了又不好意思自己给你，总是叫我给。看着你抱着书包笑的时候，他躲在墙后面抹眼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倔的男人，一面要自己儿子别哭，一面自己又偷偷哭。”

“他到底去了哪里啊…怎么还不回来……”

“你说…什么？”凌希像别人打了一巴掌，愣在当场，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他浑浑噩噩地拿着那个信封，开车回去。

车上的收音机里传出一首歌，《父亲写的散文诗》。伴着淡淡的音乐和女声，凌希第一次哭得不可自已。

泪水弥漫眼眶，看不清前面的路，他把车慢慢靠到路边，伏到了方向盘上。

原来，他爸不是不爱他。

只是他第一次当爸爸，不知道该怎么爱他。

凌希哭了很久，又怕眼睛哭肿回去不好交待，于是憋着憋着，在车里又坐了半小时。

才慢慢开着车，转回了月华小区。

他掩住了心里所有的情绪，把信递给了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凌建国。凌建国接过信，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看了吗？”

凌希避开他眼神，装作去喝水：“没看，里面什么东西？”

凌建国舔了舔嘴唇，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又把信递了回来：“你自己看吧。”

凌希疑惑地打开信封，两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露了出来，上面是他爸的自己。

一封是遗嘱，一封是《给儿子的信》。

凌希还只看了信的标题，两只手就微微抖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下去，如果他猜得没错，他爸早就写好遗嘱的话……

那他的失踪就不是意外！

《给儿子的信》

凌希，你不用去找我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多半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叫我爸爸，上次吵架，你说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了。

三个月前，医生说我肺癌晚期。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我也从小教育你做一个坚强的人。但当这份命运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如此懦弱。

我害怕死，我害怕躺在医院里全身插着管子，我害怕死得没有尊严。

你一定会笑话爸爸吧，没错啊，我就是这么死要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