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气 - 狄大人的追妻日常 - 路枝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31章 生气

还未等曹凭做出反应,下一刻,狄仁柏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在这一刹那,胡七七眼睛里冒出小星星,她眼中的狄仁柏简直自带光芒。她嗓子眼里有一种呼之欲出却又无法描述的自豪感。

狄仁柏的视线没有看向她这边来,冷清清地看着前方:“这里已经被一百衙役和两百士兵围住了,你们束手就擒吧。”

他这会儿没空跟胡七七生气,却也无法给她一个笑容。

原来一个时辰前,胡七七刚去了东市,便让养鸽赵给狄仁柏送了一封信,信中将她的计划全盘托出,请他带人来援救,狄仁柏只好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一回,她可没有骗他,只是怕他不同意自己涉险,所以才玩了个先斩后奏。刚巧的是,许司马已经带着前来参加乡饮酒礼的府兵们回来,顺便还捉拿了Y禾帮意图前来刺杀狄仁柏和长者们的一众盗匪。

满室寂静。

狄仁柏看着文县令,文县令不说话。

狄仁柏问:“为什么?”

文县令没办法理直气壮,他不耐烦的道:“败了就是败了,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命人把我带走吧,要不然你现在杀了我也成。反正命运无常,就如一场赌注,我早想过自己会有赌输的那一天。”

在狄仁柏心里,文县令其实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官员,他虽天资不够,却在入了万泉县后,踏踏实实的当了几年好官,为百姓做了几件实事。

刚开始的几年,他提高了商户和农户的税银,但他没有把这笔钱贪入自己的口袋。他造桥铺路,建了西城书塾,用心想要把万泉县在自己的治理下变得越来越好。

他唯一的毛病就是爱听好话,不懂得约束下属,也有些偷懒不爱亲自管事。所以在造桥铺路的过程中,被人亏空了银子。例如花了上百万税银,却只办了五十万钱的事,弄得百姓商户怨声载道。

狄仁柏上任后,不过是循了文县令制定的旧规矩,他与文县令的区别是事事亲力亲为,所有税款要求账目清晰,必须将所有税款用到了实处,既为百姓造福,又降低了商户、农户的赋税。

文县令的转变,是在狄仁柏来了万泉县两年之后。他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勤勤恳恳的干了七八年也没什么起色,不如狄仁柏一个后起之秀只花了两年的功夫便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对狄仁柏十分敬佩,但是在敬佩之余,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废物。

所有的罪孽,都是因为他的自怨自艾。正巧此时,与他同病相怜的曹凭走近他的生活,给他递上美酒和美人,给他灌输了贱民蝼蚁的观念,让他觉得自己如天生的神一般,而那些百姓不过是地上的蝼蚁。

正是这样的观念,摧毁了原本亲政爱民的那个文县令,他心里贪婪懒惰的一面被曹凭慢慢引诱出来,慢慢变得越来越堕落。他在家中日日要被夫人管教,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可是一出家门他就成了掌控人生死的神,这样的快乐,他如何能拒绝?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后悔,不是没有想过要收手。可是收手了又怎样,还是像从前一样像个废物似的生活吗?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自己。那就不用努力了吧,人生如此短暂,世间多他一个废物又何妨?

“年前,许司马曾向我透了消息,说圣人决意调你入长安,担任长安县县丞一职,由我接任万泉县县令。”狄仁柏也为他感到可惜,顿了顿,才继续道:“长安县的县丞,虽只是正七品,算是平调入京。但凭着您在长安城的人脉,只要耐心等个一年半载,不是没有升迁的可能。”

文县令呆滞了半晌,忽然间情绪崩溃,嚎啕大哭,他指着狄仁柏,哭道:“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告诉我这些事有什么用?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狄仁柏想要朝他走近两步,却被胡七七拉住,狄仁柏拍拍她的手,说:“不碍事!”

他走到文县令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你前些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圣人注意到了你,她亲口说‘文泰那个人啊,我记得他,他是个很勤奋的人。把他调回来吧,他既然善于造桥修路,那便在工部给他寻个合适的职位。’”

“圣人当真这么说了?”文县令混浊的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心中的希望被狄仁柏重新点燃。

狄仁柏点点头:“圣人还说,你是匠造方面的人材,县令一职着实埋没了你。郑执笕私你设计案几和胡椅呈递给了圣人,圣人看了之后极为赞赏。可朝中大儒颇为反对,认为这种胡椅会使人忘记克制,贪图享乐,更与礼法相违。圣人迫于朝堂谏言,无法将你新造的案几和胡椅推广,只令工匠造了几件放置在洛阳行宫。”

“这些个老学究,他们懂什么?旧的礼法不合用,就该废除,日日守着旧的东西,怎么能推陈出新?”文县令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晚了,我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再无回头路。”

文县令看看狄仁柏,又看着自己的女儿,似哭似笑:“听见了吗?你父亲也不全是个废物。回去告诉你母亲,圣人亲口夸赞了我,告诉她圣人喜欢我新造的胡椅和案几,这些年我没有不务正业。”

“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都是王熹微害了你!”文娘子恨得牙痒痒的,想要将王熹微千刀万剐,可她一转身,发现王熹微不见了。

原来在狄仁柏与文县令说话的时候,曹凭见情势不对,便偷偷退了下去。而大家都在认真听狄仁柏说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狄仁柏对下属吩咐:“这是座老宅子,一定还有别的出口,你们去把他追回来!”

文县令残害少女,曹凭顶替身份参加科考、贪污税银、陷害他人,两人一起合谋杀害狄仁柏。再加上文县令的罪名是由他的女儿亲自举报的,曹凭造密道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还有狄仁柏令人在他家里搜出了杀死酿酒胡那天穿的血衣裳,以及胡七七令四狗子的人去搜寻认识曹凭的旧邻作证,还有被许司马擒拿的Y禾帮劫匪,在这些人证物证,铁证如山面前,他们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了。

而且文县令也没有想要替自己辩解的意思,他从狄仁柏带着人进来开始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他现在只是后悔为什么不能再坚持辛苦几年,如果时光能回头,他一定不会听从曹凭的蛊惑。他还可以堂堂正正的干一番事业,在夫人和妻兄面前抬起胸膛做人,让女儿以父亲为荣。但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之后的事情,便交给刘功曹处理了。因为狄仁柏和刘功曹都是文县令的下级,他们没有权利对文县令做出判决,只能将他暂时关入府衙大牢,然后联合许司马一起上书给绛州刺史,请他作出判决。

文娘子是个彻彻底底的明白人,她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只能火速赶回家收拾行李,带着母亲去投奔舅父。若舅父肯施以援手,她的父亲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父亲没有救了,只能让母亲与他和离,以免被他牵连。

处理好文县令的事情后,已入晡食之时,大家肚子都有些饿了,狄仁柏带着胡七七一同来到街上吃馄饨。

两个人在等馄饨的时候,狄仁柏才有时间跟她清算旧账,“原来你的计划是这个,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这样一次次的骗我,就不怕我一时生气,不回来救你吗?”

“我可不会把你想得那么小气,万一你有事赶不回来,我还留有后招呢!”胡七七冲他谄媚一笑,“我早就吩咐四狗子的人,让他们在那座宅子外守着,万一你赶不回来,他们就会冲进来帮我。”

“你别再冲我笑,这一回我是真的生气了!”狄仁柏面无表情的道:“从现在起,到我原谅你之前,你都不许再跟我说话。”

“我再说最后一句!”胡七七厚着脸皮笑嘻嘻的问:“你打算生多久的气,大概什么时候能原谅我?”

狄仁柏心想,她这样的厚脸皮,一点都不知悔改,自己压根不是对手,索性看都不再看她。

胡七七也明白,狄仁柏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装乖,安静的等着馄饨上来。她想,狄仁柏对外人倒是挺客客气气的,可是对自己人却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睛,这脾气得治一治啊!

狄仁柏说得没错,胡七七完全不想检讨自己,她一直寻思,假如自己真的跟狄仁柏成亲,该如何让这个男人服服帖帖的听话,而不是三五两天的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得让他明白:她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小女人,郎君怎么说,她就怎么听。郎君说往东,她绝不敢往西。

今日过节,街上的人多,馄饨摊子生意很忙,等了两盏茶的时间馄饨还没端上来。

胡七七真的不说话了,狄仁柏反倒有些无聊,忍不住去看她在做什么。

狄仁柏向南而坐,此时又正值日落之际,傍晚的阳光似燃烧的火焰,仿佛知道这是一天中最后的辉煌时刻,要在沉下去之前,用尽全力将自己的光芒留给大地。瑰丽的明霞照在胡七七安静的脸上,在夕阳的照耀下,能看见少女脸上细微的汗毛。

她安静的坐着不说话,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她总是这样,很容易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可以自己跟自己对话,从小便是如此。

她秀美妍丽的面容一半在夕阳的明媚光辉中,一半隐在阴影下,那平静的面容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正在反思着该怎么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女郎。又或者,她正在动脑筋酝酿其他坏主意。狄仁柏依着她的脾气推算了一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前者应当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美好期待。

少顷,店家夫妇终于把馄饨端了上来,店家夫妇一齐笑着道歉:“对不住,今日街上人多,我们忙不过手脚来,让客久等了。为了表达我们的歉疚,给您送上一份我婆娘做的酱菜,刚好就着馄饨吃。”

馄饨上来了,胡七七还在神游天外,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狄仁柏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依旧没有动静。

他们两个一起用的午膳,当时胡七七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吃了两口饼子,胡乱对付了一下。这会儿狄仁柏早就饥肠辘辘,他怕胡七七再饿下去,会伤了肠胃。

狄仁柏试图将她唤醒:“胡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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