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月下旬已经转凉不少,但紫禁城上空却绕着一股欢欢喜喜的热闹气。因今日是十月二十六,正式册封六宫的日子。晋佟妃为贵妃,赐住承干宫。并册李氏为安嫔,王佳氏为敬嫔,董氏为端嫔,马佳氏为荣嫔,纳喇氏为惠嫔,赫舍里氏为僖嫔。还有五位贵人,七名常在,六名答应,一并册封。典礼仪式冗长繁杂,持续了大半日,之后还有谢恩等规矩。晨音回到储秀宫西偏殿时,已近昏晓。汤嬷嬷与杪春一同伺候她摘了首饰,拿一身轻便衣裙换上。晨音揉着发酸的后颈,面色无半分疲态。汤嬷嬷忍不住笑道,“小主这大半月以来时而会往外面走动,精神头看起来好了不少。今日累了大半晌,竟还是神采奕奕的。”
晨音闻言,瞅了眼镜子里自己的脸,也跟着笑了笑。她精神转好,与平时多出门走动有关系,但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心放宽了。上次坤宁宫外,她问皇帝福全是否安好。概因福全之事涉及天家秘辛,皇帝并未吐露半句具体消息,只含糊说了句“无碍。”
因着皇帝这两个字,晨音一直提着的暂且放回了原处。君无戏言――皇帝总没必要拿自己亲兄长的安危性命来哄她。心头记挂的事少了一桩,晨音整个人活泛不少,偶尔来了精神,也会往外面去走走。不过她还是谨慎的避着慈宁宫方向,以免那天不小心惹了太皇太后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皇帝那日的态度几乎默认了她之前的猜测,她是因为与福全那层关系,被‘牵连’进宫的。太皇太后表面不显,心里肯定是厌烦她这个‘来路不清白’的女子的。皇帝出手压她位份,可能是顾虑到福全的心情,想尽力削减她在后宫的存在感,然而这其中又难免没有太皇太后的手笔痕迹。作为一个在宫里斗了几十年的人,晨音虽然觉得这样被人压着打挺憋屈的,但对方是太皇太后,连皇帝都要哄着顺着的人物。她除非是傻了,才敢去跟太皇太后硬碰硬。至于佟贵妃出手搅乱的目的……晨音并不确定,但归根究底,无外乎是冲着后位去的。晨音没有证据,只隐晦提醒过青梧两次,也不知青梧会否放在心上。交浅言深,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大忌。晨音一个小小常在,总不能硬诱导着皇后去猜忌贵妃,弄得后宫凭生波浪,除非她不想要郭络罗氏全族的性命了。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杪春见晨音心情好,也跟着汤嬷嬷从旁凑趣,主仆三人随意的闲话。不知是谁先提的青梧,杪春往门口瞅了眼,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今日奴才出门,听人说起,下月初果毅公府的太福晋会入宫。”
说罢,又怕晨音与汤嬷嬷没反应过来,遂加了一句,“是主子娘娘的亲额娘,不是三继福晋。”
青梧的阿玛果毅公遏必隆,总共娶了三位福晋。元配嫡妻英亲王家的郡主,二继福晋是颍亲王家的县主,三继福晋倒不是宗室女,但出身也还不错。然而,青梧并非出自这三位福晋任何一位的腹中。青梧的生母舒舒觉罗氏是遏必隆的侧室,早年间遏必隆没有嫡女,便把青梧放在二继福晋膝下,充嫡女教养。之后二继福晋过世,又由三继福晋继续养育。这般做法在一般人家并没半分问题,但尴尬就尴尬在,青梧如今做了皇后。舒舒觉罗氏的身份说好听些是侧室,但遏必隆只是个大臣,他的妾室又不能如亲王郡王的侧福晋一般,堂堂正正的上玉牒。说白了,舒舒觉罗氏就是个妾而已。皇后的亲额娘自然不能是妾,所以哪怕如今遏必隆的三继福晋还活得好好的,外人也称呼舒舒觉罗氏一声“太福晋”后宫中有母凭子贵,这大臣后宅中也有,舒舒觉罗氏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例子。晨音眸中闪烁,皇帝刚大封了后宫,舒舒觉罗氏便迫不及待的入宫找青梧。宫里都是人精似的人物,那能猜出舒舒觉罗氏此行的目的。这位怕是担心新封的嫔妃威胁青梧的地位,赶着催生来了。想必杪春也听了传言,所以才这般表情。仁孝皇后的两个儿子都保住了,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并不缺嫡子。舒舒觉罗氏在这时上赶着让青梧生育,不是故意把青梧往尴尬境地推么。况且,青梧自坐上皇后的位置时,便注定是生不出孩子的。晨音隐约记得,从前舒舒觉罗氏也来过这么一遭……这额娘当得,专往女儿心头扎刀子,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晨音按下心头的嫌弃,眉间不免为青梧透出几分担心来,顺手推了推杪春的脑袋,“你呀,以后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时辰不早了,快去看看膳房送吃食来了没有。”
杪春嘟嘟嘴,摸着脑袋走了。汤嬷嬷望了眼她的背影,凑近晨音低声道,“杪春说的消息奴才也听说了,无风不起浪,太福晋此举……”
汤嬷嬷顿了顿,话锋一转,“紫禁城东面斋宫与奉先殿之间的明奉慈殿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日子,承祜阿哥该搬进去了。”
这明奉慈殿,就是后来的太子东宫――毓庆宫。宫内早有传言,皇上修葺明奉慈殿是有意立承祜为太子!虽有满洲祖宗家法,生前不立嗣。但皇帝对仁孝皇后留下的两位嫡子上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带在干清宫住着不说,还日日亲自教导,如今又要为承祜修葺离干清宫最近的明奉慈殿,皇恩厚宠,有心人难免多留心几分。晨音也曾暗自琢磨过,这一世皇帝没急着立太子,大概是因为仁孝皇后的两个嫡子都保住了。但看皇帝这架势,立太子应该也就早晚的事!“嬷嬷绕这么大的圈子,先是太福晋催生,又是皇上欲立承祜阿哥为太子,到底想说什么?”
晨音随手把茶盅轻放在桌上。汤嬷嬷福了福腰,面色凝重,“还请小主恕奴才僭越。宫中人都知道,您与仁孝皇后交好,还救过幼时的承祜阿哥,又得保成阿哥喜爱。若……大局得定,将来您凭着这多层关系,必能一生安稳无忧。”
晨音没答腔,安静的等汤嬷嬷说完。“两位嫡出阿哥与如今的坤宁宫娘娘不亲近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小主您虽是坤宁宫做主选进来的,但还是……”
“少与坤宁宫来往,本本分分过日子,将来总不会差?”
晨音笑了一下,“多谢嬷嬷好意,我明白您的意思,宫中忌讳墙头草,我有分寸。”
她是所谓的仁孝皇后故人,如今正值敏感时期,确实不宜再与青梧多来往。汤嬷嬷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见晨音为青梧担心,心中还在打鼓,生怕晨音脑子拎不清楚,想两边都沾,所以才冒险提醒一二。其实不用汤嬷嬷多说,晨音也没打算掺和到继后与储君之间去。不管是她先前救承祜,还是后来帮青梧,皆是因为两人面临性命之忧。如今两人都好端端的,她再伸手进去,就不合适了。况且,她又不是天生就爱瞎操心。――连着几日大雪过后,墙上的九九消寒图又添了一笔。晨音立在被皑皑白雪掩盖的朱红宫墙下,下意识紧了紧风帽的领口,转眸见杪春抱着两支绿梅朝自己跑来,不由莞尔,“雪天路滑,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站在这里又不会丢了。”
“嘘……小主轻声。”
杪春紧张兮兮的拉着晨音走出一段路,身影隐在一丛高大花树后,做贼般转头看了几眼,这才讪讪解释道,“奴才方才折花枝时,见着安嫔与宣贵人在那边路上吵嘴。”
要说晨音在这宫里最头疼的是谁,除去太皇太后,安嫔与宣贵人绝对当仁不让并列第一,果断道,“我们走小径,绕路回去。”
安嫔与宣贵人在后宫中,那是出了名的‘狗都嫌’。两人出身颇高,又同属嚣张外放的性子,每每碰在一处,不闹腾个八百十回合决不罢休。特别是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宣贵人,最爱牵扯旁人。晨音因住在安嫔的储秀宫内,平时没少受池鱼之灾。虽都只是些膈应的人小手段,但到底令人厌烦。杪春心里是很赞成晨音的决定的,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此处偏僻,小径上的雪怕是没清扫干净,别摔着小主了。”
“当心些便好。”
晨音这话才出口,便听见‘噗通’一声闷响,还夹杂着女子无措的低呼,似摔跤了。主仆两对视一眼,悄悄从被积雪掩映的高大花丛后伸出脑袋,一探究竟。四周未见安嫔与宣贵人的影子,只一名身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女子正垂头抱膝低吟,她身侧还滚着个描红漆食盒。主仆两现身,晨音示意杪春扶人起来。小宫女怯怯的抬起头,脸颊鼓鼓,圆滚滚的大眼睛含着泪,越显稚气,一团孩子气。晨音指尖微动,盯着小宫女眉心靠右的那粒鲜艳红痣,蓦然笑开。这紫禁城说大也大,说小还真小。“多谢小主,多谢这位姐姐。”
小宫女忍疼,规规矩矩的给晨音请了安。侧头见食盒里的蓝底饰金葫芦汤盅滚翻出来,汤撒了一地。瘪着嘴,声音里不自觉染了哭腔。杪春利落的替小宫女把一片狼藉的食盒收拾好,递还给她,见她眼眶发红,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那个宫的?”
“奴才是慈宁宫的,奉命去干清宫给两位阿哥送些吃食。”
小宫女细声细气的答。杪春松了一口气,“慈宁宫啊,那还好。太皇太后素来仁慈,你虽打翻了食盒,但看在你伤了腿的份上,想必不会有什么太重的责罚。”
杪春本是安慰之词,却生生把小宫女劝哭了,“这……你别哭啊,这滴水成冰的天气,小心再把脸冻伤了。”
小宫女闻言,眼中包着两泡眼泪,却又不敢落下。唇角紧紧抿着,可怜兮兮的,衬得一张包子脸越发圆润。杪春觉得自己惹了祸,吐吐舌头,下意识唤晨音,“小主……”
晨音若无其事的笑笑,温声安慰道,“杪春说得没错,你不必太过害怕。两位阿哥又不缺吃食,太皇太后让你送这些,只是为着一番怜幼的心意。你回去后,好好跟带你的姑姑解释。”
晨音顿了一下,想起慈宁宫哪位常年没个笑脸的苏麻喇,难怪把人吓成这样,“姑姑们看着严厉,心却是好的。”
小宫女喏喏的谢过晨音主仆,并不敢在外多待,提着油腻腻的食盒小跑着往慈宁宫方向去了。杪春忍不住感叹,“这姑娘长得娇小,胆子也小……”
“咔嚓……”
一声后,被积雪压着的花树后面似有脚步声传来。杪春立马住嘴,慌张的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糟了,一时不察怎么给忘了,她们还在躲安嫔和宣贵人。晨音还算坦然,既然躲不过,就当白添热闹一场了。想当年,她可是宫内外数一数二的嚣张人物,又岂会真的怕这两人。晨音不过走神片刻,大腿上便多出一团重量来。“姑姑!”
被裹成一个胖团子的保成欢欢喜喜的扑到晨音跟前,一手拽着晨音的裙摆,“姑姑,你最近怎么没去御花园和我玩呀?哥哥前几天给我做了一个小弹弓,我一直想给你看呢。”
保成说着,直接伸手去解身上的小荷包,那弹弓八成就在里面。晨音扫了一眼跟在保成身后的莲千等人,摸摸他大红帽子上的白狐毛,笑着哄他,“嗯,哥哥给你做的,那肯定特别厉害。但这里路滑,我们去那边亭子里玩好不好?”
保成乖顺的由晨音牵着进了亭子,迫不及待的掏出他的小弹弓,给晨音炫耀。晨音望着用丝线做成,毫无弹性的弓弦,哑然失笑。她就说,以承祜的稳重性子,怎么可能给三四岁的弟弟真的弹弓。不过晨音还是很认真的夸了保成,“你这么小的年纪,能把小珍珠弹出去已经很不错了。等你再大些,肯定百发百中!”
保成闻言,悄悄缩了缩自己拇指和食指。姑姑肯定没看见,他是用手指头把小珍珠怼出去的。嗯……他得再练练,下次不能作假了!保成嘟着嘴,忙着与假弹弓较劲,也不怎么缠人了。莲千把随行的宫女太监全都支使到保成身边去,自己则到了晨音面前,似笑非笑的‘问候’,“常在小主近来可好?”
听着那声刻意加重的‘常在’,晨音讥诮一笑。从前她拒了莲千的“好意”两人还为此撕破了脸皮。之后她阴差阳错入宫,高开低走被封了个小小的常在,利用价值极低,这越发让莲千认定她不识抬举。但莲千向来搏的是尽忠旧主的名声,碍于她与仁孝皇后的故交关系宫中人尽皆知。莲千就算再厌恶她,也得把戏唱全乎了,自然少不了带着保成与她亲近。莲千心里堵着一口气,也不想让她好过,每次见面,明里暗里各种挤兑。“我虽是小主,但好歹还沾了个“主”字,闲来游园看书,无甚劳累,也算自得。”
晨音嫣然一笑,“对了,我宫内还有位手艺极好的嬷嬷,吃食上也不错,整日没什么劳心的。莲千你瞧,我最近是不是又长个子了?”
晨音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抖落衣袖,挑着眉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刚到自己下巴的莲千,故意用鼻孔看人。莲千嘲讽她的无外乎位份低,不得宠,个头高。晨音懒得听她的乏味陈词,索性自己挑明了!她明摆着不在意,看莲千还能说出朵花儿来。莲千鼻息加急,眸里寒光四溅,偏面上还要扯出假笑来,“小主沉迷安稳,殊不知这世上多的是想劳心的人。缺一个半个,又有什么关系!只希望到时候,小主切莫眼红才是。”
晨音与莲千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一听她话里似是而非的警告,便知她又不安分了,当即冷下脸,“你又想搞什么鬼?我记得从前跟你说过,你的死活我混不在意,但你若敢牵连两位阿哥,不用别人动手,我先送你上路!”
“与你何干?”
莲千昂着头蔑然一笑,自觉扳回一城,丝毫不把晨音的警告放在眼里。走去保成身边,准备抱他回干清宫去。保成把小弹弓往怀里一揣,摇着头墩墩往后退了几步,跑到晨音旁边,“姑姑,我听见你说你宫里有吃了长个子的东西,我也想吃!”
等他长高了,肯定能把小珍珠弹出去。晨音唇角抽了抽,她与莲千都刻意压低了音量,这孩子的耳朵未免太尖了些,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小阿哥,我那是开玩笑的。人的个子和花啊草啊一样,得一天天慢慢来。若是猛地一下拔高,那叫揠苗助长。”
“啊……”
保成白嫩的脸上挂满失望,晨音正欲顺势哄他回去。谁知他下一刻,又挤着眼睛笑了出来,两只小手往身后一背,昂着下巴,故意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皇阿玛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姑姑,带路吧,小爷要去瞅瞅!”
“……”
晨音被保成这一声“小爷”震了震。承祜年龄虽小,但却是个极称职的兄长,他一力揽下所有责任。保成在他的庇护下,只需当个无忧无虑的小阿哥。因保成的性格与前世南辕北辙,晨音几乎从不曾把他和从前的高傲太子联系起来。但方才恍惚间,晨音竟隐约在保成身上看见了几分太子的影子。一个人的性格,大约真是藏在骨子里的。保成缠人的功夫到家,晨音一干人等都拗不过他。最后在莲千耷拉的眉眼里,保成欢欢喜喜的跟着晨音进了储秀宫的门。“哇……好香!”
保成伸着脖子嗅了嗅,面上尽是向往,“姑姑,这是你宫里传出来的香味吗?”
晨音无奈的点头,保成身份特殊,自然不能随意给他吃东西。她原本是想着还未到用膳时间,才会答应带保成回来随便看看。不曾想,正巧遇见汤嬷嬷在廊下用烧水的小炉子做肉干。如今这时节,滴水成冰,煎炒的菜容易凉,膳房供应便多改为热乎乎的炖菜。但晨音只是个小小的常在,轮到她宫里人取膳时,炖菜也凉得差不多了。所以,晨音几乎每顿都能见到,炖菜上面飘着一层白花花的猪油。晨音前前后后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从前最惨的时候,也只是熬心。在吃穿用度上,从未短缺过半分,算是泡在金玉堆里长着的。乍然一见油腻腻的炖菜,倒尽胃口,连筷子都不想伸。好在宫里从入冬起,每顿都会添个锅子,晨音便就着锅子里烫的菜叶子,略微吃上几口,也不抱怨。但汤嬷嬷心细,很快发现晨音胃口不佳的原因。她于厨艺方面有几分研究,便试着把炖菜里的肉捞出来,添加些调味香料,慢慢用文火把原本油腻腻的炖肉熬成辛香味美的肉干。不管是和着菜叶子放锅子里烫,还是单独当小食吃,都算可口。保成没见过熬肉干,外加上锅里的味道实在是香,惊奇之下,几乎一直围在炉子边打转。待肉干一出锅,他便眼巴巴瞅着晨音,一个劲儿的咽口水。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被饿大的!晨音不由得好笑,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你还小,这肉干太辣了,吃不了,不信你闻闻。”
保成吧嗒嘴,意动的手指头往衣摆上蹭,可怜兮兮的,看得晨音的心都跟着软了几分。磨了半天,最终两人各退一步。晨音哭笑不得的承诺保成,等他长大些就送他一锅肉干。还应下接下来几天,每天都去御花园陪玩的邀约,保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跟着莲千回干清宫去了。掌灯时分,皇帝处理完政务,刚从昭仁殿出来,踏入干清宫内殿的门,迎面便冲来一个小团子,扑在他膝上,“皇阿玛,你终于回来了。哥哥在偏殿背书,嬷嬷让我别去打扰他,都没人和我玩,我可无聊了!”
本着抱孙不抱子的古训,皇帝并未与保成有过多亲密的举动,只在保成圆润的脸上捏了一把,哼笑道,“嫌无聊?那不妨你明日继续跟着你哥哥去上书房,写字背书习武,有得你忙的!”
保成把头摇成个拨浪鼓,“不去不去,先生说话我都听不懂!”
之前保成出于好奇,死活耍赖跟着承祜去上书房听了一堂课。可怜未开蒙的三岁小儿,被絮絮叨叨的“天书”念得迷迷瞪瞪的,索性倒头往桌上一躺,口水打湿了小半本书。皇帝本就是在逗儿子玩,见儿子反应有趣,浓眉一挑,故意拉下脸,“胡说,你一个阿哥,怎么可以不读书!等你上书房的时候,每日必须把书读一百二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