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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9章剧变(十)离别

第2409章剧变(十)离别

郑贵妃泪流满面,朱翊钧却不耽搁,转身在侍卫的护送下快步朝着玄武门而去。好在宫里虽然乱成一团,但天子仪仗按例还留在此处,到底不必让龙体堪忧的皇帝步行前往。

郑国泰和李文进看着皇帝的龙辇远去,心中越想越是忐忑不安,但又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二人有心抱怨郑贵妃就这样拉着皇帝出来,导致他们投鼠忌器畏首畏尾,可又觉得现在郑贵妃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指望,万一惹恼了她,那局势只会更糟,最终只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怨言又憋了回去。

不多时,玄武门外的禁卫军便听到城门楼内忽然响起绞盘拉动之声,那是千斤闸开启的声音。果不其然,随后两扇大门咯吱咯吱地缓缓打开,身着明黄常服的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出皇宫。

宫门外,高务实率领麻贵、李如梅、张万邦与大批禁卫军整齐列队,见到皇帝现身,三军将士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声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这几日京城的阴霾都驱散殆尽。

朱翊钧扫视着眼前的军队,眼中满是欣慰与感慨。当年高务实改革京营,说不仅能为朝廷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中枢禁军,还能让这支禁军确保忠诚。无论如何,至少从这次事件中的表现来看,高务实没有夸大其词。

皇帝缓步上前,提高音量,大声说道:“众将士!此次京城突发变故,多亏了你们忠心护主,奋勇勤王。禁卫军、蓟镇军皆是我大明忠勇之师,朕心甚慰!”

皇帝的声音虽然显得有些虚弱,但在尽力大喊之下,仍在寒风中清晰地传至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将士们听了,心中满是自豪,胸膛也挺得更直了。

“靖国公!”皇帝看向高务实,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但却没有立刻说下去。显然,他要等高务实的反应。

“臣在。”高务实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恕臣甲胄在身,不便全礼,死罪。”

朱翊钧忽然一怔,这才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颔首感慨道:“日新,你领兵征讨不臣,为朕安南定北、平西征东,但朕却从没见过你全副甲胄的模样,却不想初见之时,竟是在这玄武门外……”

高务实叹了口气,答道:“世事无常,实非凡人能料。好在列祖列宗庇佑,皇上安然无恙……其实这甲胄重得很,臣又病体方愈,如今也正好卸了。”

皇帝哂然一笑,摇头道:“由得你去。不过,朕先说点别的。”

“请皇上吩咐。”

“朕命你为此番所有参与勤王的军队额外赏发一年饷银,以犒劳他们的辛苦与忠诚。这笔赏银,朕意是内帑出一半,太仓出一半……你是地官,你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此乃题中应有之义。毕竟这么大一支强军杵在眼前,你来个有功不赏,莫不是打算把禁卫军逼成魏府牙军?不仅要赏,还得第一时间表态。

“那好,另外就是有功将领的升赏,内阁也要早日拟定,不可懈怠。”

高务实躬身领命:“臣遵旨,陛下圣明,将士们必感恩戴德,愈发效忠于陛下。”

两位成熟的政治家做完了该做的事。

随后,皇帝微微皱眉,看了看四周,轻声对高务实说道:“务实,朕有要事与你密谈。”

不熟悉的人直呼其名算是侮辱,但以他们君臣的情谊,则只代表一件事:皇帝要说的话颇为私人,直呼其名反而是故意展示这种亲密。

高务实会意,与皇帝一同走进旁边的偏殿,同时眼神示意麻贵等人安抚军心。麻贵他们都是将门出身的老军头,欠身表示领命。

偏殿内,熏香轻袅,火炉散温。皇帝坐下后,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务实,此次事变,里里外外发生了诸多意外,但不论如何,朕希望能避免牵连贵妃母子。

郑国泰和李文进这二人,趁朕昏迷不能视事,强迫贵妃参与此事,妄图借此控制内外两朝,贵妃和常洵不过是他们的傀儡和工具罢了。朕希望你能看在朕的面上……只诛首恶,余者不论。”

高务实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郑国泰和李文进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作为主犯惩处他们,臣并无异议。

然,郑贵妃懿旨几乎无事不与,全程参与其中,而福王虽未直接行动,却也身处漩涡之中,若对他们毫无处置,臣恐朝廷实在无法向百官及天下人交代。”

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不忍,他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务实,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贵妃……她对朕并无加害之意,只是一时被蒙蔽罢了,方才朕能及时赶来玄武门,避免一场危害极大的兵乱,也是贵妃强违了二贼之意这才得成。

至于常洵,他还年轻,也并未参与此事,更别说这半年来他亲侍汤药在朕身侧,朕实在不忍心看他受到牵连。”

高务实抱拳行礼,态度诚恳地说:“陛下,臣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国朝自有法度,若如此罪行亦不能有所惩处,不仅此刻难以服众,更是为后世遗一隐患。

依臣之见,不若先将贵妃幽禁,让她反思过错,日后朝论平息,再想办法宽宥;福王确实并无显过,但谁不知此番事变源出于他?

恕臣斗胆,冒死以告:福王在京一日,便一日会有人心怀异念。唯有早日命其归国,并削减部分封地,才能既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给他自己留一条生路。”

皇帝沉默良久,心中满是纠结。他深知高务实所言句句在理,甚至已经是在向自己做出重大妥协了。可一想到郑贵妃和朱常洵,心中又万分不舍。只是此刻,他也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罢了罢了,”皇帝长叹一声,“就依你所言吧。只是希望你能念在朕的情分上,在幽禁贵妃之后,不要让外廷太过苛刻,每日里仍拿她说事,让她能安稳度过余生。

至于常洵,你既要削减他的封地,如何削减朕也懒得细问了,但河南是你的本省,望你能对他能有所关照……唉,若非他出生天家,算起来你也当得上他叫一声‘世叔’的。”

晓之以理既然不好使,那也只能动之以情。高务实感不感动没人知道,但看起来他是很感动的——

这位朱常洵的“世叔”慨然应诺:“陛下只管放宽心,但凡臣在一日,福王在洛阳就必定安享欢乐。”

这句“安享欢乐”不知是不是让朱翊钧想起了前几日欢乐过度的郢王朱常洛,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踌躇半晌还是咽了回去,化为一声叹息。    事情平息之后的次日,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翊坤宫的地面上,却驱不散这里弥漫的哀伤与绝望。郑贵妃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眼神空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她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悔恨与自责。

回想起自己为了儿子能当上太子,也为了自己能享受皇后的尊荣,竟对深爱着自己的皇帝下毒,还引发了这场几乎颠覆朝廷的政变,她的心中就如被千万根针扎着一般痛苦。如今,皇帝在如此困境下还想着保护她,而她却无以为报,只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皇帝昨日平息了事态之后并没有再来翊坤宫,据悉是回了乾清宫独处,还有传闻说皇上在送走高务实和麻贵等人的大军之后又呕了血……她现在也无从知道真假了。

至于郑国泰和李文进,彻底失去靠山的他们这一次再也无人能保,听说昨日就被砍了脑袋,首级挂到了玄武门外以儆效尤。

外廷肯定也会有大变动,沈一贯虽然参与不深,一直在等腾骧四卫拿下高务实再行出手,但张万邦既然都带兵入京了,说明钱梦皋那边肯定也出了事,如此沈一贯必定讨不了好。

李成梁呢?不知道。郑贵妃觉得他最是可笑,明明长子幼子都手握重兵,结果到头来二子都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呵,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郑贵妃长叹一声,把思绪从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挪开,再次想到皇帝,千般无情又化为绕指柔。

“陛下,臣妾错了,是臣妾害了您……”郑贵妃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缓缓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毒药。手,止不住地颤抖。

“常洵,娘对不起你,娘想看高务实是不是真会放过你,但娘已无颜再活下去……”郑贵妃念叨着,猛然闭上双眼,将毒药一饮而尽。

很快,郑贵妃服毒自杀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帝的寝宫。皇帝正半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药碗“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溅起的药汤落在明黄常服下摆之上,绽如泣血的月季。

“爱妃……”皇帝悲恸地呼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衫。他不顾病体,挣扎着起身,想要去翊坤宫看郑贵妃最后一眼,却被身旁的太监们死死拦住。

皇帝双目中流下不绝的浊泪,让眼前的世界顷刻间变得模糊、陌生起来。他无力地呼喊着贵妃的名字,却知道再也无人会如往日那般笑意盈盈地回应他了。

娇颜化风去,悲思断人肠。

良久,陈矩将郑贵妃留下的遗书呈给皇帝。皇帝颤抖着双手接过,展开遗书,上面的字迹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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