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这一夜，夏澜是在莫外婆家度过的。

若不是她亲自来了，真的很难想象，那么多个日夜里，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住着的，就莫外婆一人。

第二天的时候，莫外婆对她的态度像是好了很多，虽然接下来两天的每一餐饭都弄得不算很尽心，甚至连鸡蛋都没煮熟，但是她至少愿意夏澜说两句话了。

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很奇怪。奇怪的莫爸，以及奇怪的莫外婆和莫奶奶。

像是有很多秘密，但是夏澜并不想去挖掘，她甚至不准备立马就告诉莫外婆，在不太遥远的小度假村里，有个女人和她挂在墙上的那个遗照里面的女人有着同一张面孔。

到底是谁疯了，是谁在预谋，是谁**控，她从未想过去亲身寻求答案。

开学前一天的下午，莫爸爸来接了夏澜回家。在回去的车上，莫爸假装不经意地问她：“你外婆对你怎么样，这两天吃得还好吧？”

夏澜低头抠著书包带子，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莫爸一听这话，有些得意：“我就说她看了现在的你下不了狠心把你赶出去！”但转念一想，他又慌忙问清楚：“你有没有说清是自己想要减肥的？”

夏澜瞅他一眼：“说了。”说了才怪，莫外婆压根没提起这个。

第二日。

背著书包去学校报完名后，夏澜就是个正式的初二生了，比起学校里其他同学的兴高采烈，想到还得再来五年才能度过煎熬的中学，她实在是没办法开心起来。

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家长陪同着来的，只有她一个人背着空包，拿着报名的“巨款”独自去缴费。

交完钱后就到了发书环节。夏澜本该坐在座位上，等众课代表将书发来的，但是夏爸夏妈出现了。

他们的身后跟着背著书包的莫晗琪。

这一年的父母要比七年之后的年轻很多，背是笔直的，脚步是轻盈的，脸上也鲜有皱纹。

本该是看不尽的，到夏澜这里来却成了近乡情怯。

熟悉的称呼隔着数米的距离，穿破嘈杂的人群，直直击进了她耳里。

“澜澜你要好好学习。”

“澜澜你要听老师的话，别逃课了。”

“澜澜你要懂事一点。”

澜澜，澜澜，澜澜！分明是叫她的，她却不能回应！

胸腔里像是有东西在剧烈挣扎着，想要逃脱出来。脑袋被嘈杂的声音挤压着，整个人都陷入混乱中。夏澜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保持着最后一点镇定，转身从后门逃了出去。

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出了门，来到走廊后竟就无处可去了。

大概各个班都开始发书了，走廊上的人并不多。

偶尔有貌似认识自己的人走过时，仔细看明白了夏澜的脸后，都会瞪圆了一双眼睛，脸上摆上“活见鬼”三个大字。

不过没人会叫住她，顺便问问她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即使她的各方面改变都是有目共睹的。

夏澜魂不守舍地走着，茫茫然间，竟直接踏上了去二楼的楼梯。

她还记得，顾延笙是在四班。

她的顾延笙是在四班。

当脑子里蹦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今天异常脆弱的夏澜，垂头用手揉了好几下眼睛。

当她站到四班后排的窗户附近时，眼睛已经被揉得红红的了。夏澜轻舒一口气，掏出小镜子，确定自己现在是一副可怜的小兔子模样后，满意了。

窗户内部，顾延笙正坐在中间第三排的位置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头发仍旧是千年不乱的样子，黑黑滑滑的，正服服帖帖地勾引着一众小女生的眼睛。

他们教室里也没有老师，倒是家长挤了一堆，里面同样乱糟糟，叫闹声发挥着最大地功能来刺激着耳膜。

大概是太闹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夏澜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努力将自己的眼泪憋出来一点，然后再擦干。

干完这些，她伸手敲了下窗户。

靠近窗户的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他本来在和同桌做着各种搞怪动作，然后两个人抱着肚子笑作一团，在看到夏澜的那一刻，他嘴边夸张的笑容火速消失，忙不迭地站起来开窗，然后两眼亮晶晶地摆出自认为最帅的姿势：“小妹妹，几班的啊？”

夏澜简直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上辈子其实是认识这货的……

至于这货叫什么，她倒是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他有一个很形象的外号，叫黑皮。

她眨巴下眼睛，两眼湿漉漉地望过去：“你可以帮我找一下顾延笙吗？”

被白白嫩嫩软软乎乎的小姑娘这么一望，黑皮的心都酥了一片，他控制不住地咧嘴露出满满的笑意：“顾延笙啊？又是一个来找顾延笙的，你等着嘞！”说完他像是才感觉到不对劲，急忙捂住嘴，“不行，不能帮你叫他，你是不是要来给顾延笙送情书的？我可不能出卖夏澜！”

说完他双手抱住胸膛，表情凄惨地做出一副贞洁烈妇样。

夏澜默默噎了一下，想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黑皮将脑袋伸出窗户来嚷着：“哎……小妹妹你还没说你几班的呢，怎么这就走了？”

她才没打算就这么走了，只不过换了个突破点而已。

夏澜迅速地揉了两下眼睛，站到另外一个窗户附近，敲敲窗，继续眨巴着眼睛装可怜，对这边窗户附近的同学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台词。

这后面的是个女生，眼睛小小的，嘴巴厚厚的，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却没做出什么刁难人的事。她冲夏澜点点头后，很友善地把话带给了顾延笙。

一分钟后，顾延笙回过头向窗户外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