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有过路的行人狐疑地靠近了过来,那扶着夏澜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瞪过去:“看什么看,我教育自家闺女也和你有关了!?”
那行人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怀里明显陷入昏迷的女孩,又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犹豫不决放慢步伐围观的其他路人,终究还是挪开了步子,一脸晦气地离开了。
这时,那方才在小餐馆里刻意同夏澜套近乎的大胡子男子单手拿着手机走了过来,他焦急地站在距离这俩人二米远的地方,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靠近:“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别伤害她……求你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
犹豫不决看戏的那部分人瞬间就明白了。
噢~这个大胡子男才是亲爸嘛。
挟持着夏澜的那男子见状,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地舔了舔唇,目光不定地道:“多少钱……”说着他眼神一扫,猛地从身后裤带掏出一把短刀,怒喝道“手机放下!”
大胡子男将手机揣回口袋里,双手举起来:“别激动别激动……”然后他一脸哀求地冲一些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路人道,“别报警……求求你们了……”
人质她爸都这么说了,其他有心报警的人也懒得去充那个半好人。
两个男子剑张拔弩地交涉了数分钟,最后终于谈妥了,挟持夏澜的男子接过大把现金,犹疑地道:“剩余的……”
大胡子男急忙扔过一个车钥匙:“这个抵押……你别激动……”
挟持夏澜的男子接过车钥匙,目光贪婪地在上面扫了一圈,面上终于松了下来:“不用抵押,这个车我要了。”
大胡子男诚惶诚恐地道:“车就停在三明路,你把她还给我,我就带你去。”说着他讨好地矮了身子,僵硬地笑道,“你要是愿意相信我的话。”
挟持夏澜的那男子眯了眯眼,目光漂浮不定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让这些人散了,你跟我过来。”
大胡子男双眼清晰可见地浮现了水光。
体谅到父亲的爱女之心,看戏的人依依不舍地挪动了一步,又挪动了步,挪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散开了,剩余部分打死不想走的人见观战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本着不惹祸上身的理念,也逐渐移开了。
大胡子男和挟持夏澜的那个男子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勾出了一抹常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时,两人都颇有些志得意满,注意力早就不在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小羊羔身上了,那揽着软瘫着的夏澜的男子心内暗自欣喜着,突地只觉得搭在“猎物”肩侧的手的手腕突地一痛,五指不自觉一松,手中的短刀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过去。
他吃痛,不由倒退一步,发出一声尖叫。
低头一看,手腕处多了两条泛着点点血的牙印。
失神间,只见那刚才还昏迷不醒的“猎物”在一咬功成后,已夺着短刀从他怀里跳出来逃了出去,她的身影逃窜得极快,像是专门经过短跑训练的运动员一般,爆发力强得惊人。
大胡子男子率先反应过来,他暴怒地呸了一口,大力推搡了下被咬的那人:“还不快追!”
可哪里还追得到呢?
夏澜一钻到空子脱离了桎梏,就朝街道中间人群密集的地方扎了进去,这会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像是一颗掉到沙滩上的沙粒,再难寻得踪迹。
她将平时每日长跑的力量压缩起来,喘着粗气不敢有半点停歇。那两人是同伙这是毋庸置疑的,刚刚若是就这样被他俩用父亲救女儿的借口带去了别的地方,恐怕这一遭重生的日子也就得到头了。
她没胆子去后怕,也没能力去后怕,刚刚被迫吸进了那么多不知名药物,大脑还晕乎着呢。
果然人倒霉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事都会自发找上门来,就像是被迫在头顶上安了个“九九八十一难”吸引器一样。
上辈子就一直听说世道险恶,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在地铁等个车的空都能被不法分子拐着卖了,甚至人还会失踪在自家门口,她虽说看了这些报道会心惊胆寒,却从未亲身经历过。
这辈子真碰上了一回,却比看报道时要镇定很多。
按理说,她一直觉得自己碰着这种事会吓得腿软成泥。
但这会儿,除了那无意吸食的不知名药物起了点作用外,她也没其他非常不正常的地方了。
夏澜顶着颗晕乎成浆糊的脑袋,努力撑着眼皮盲无目的地踏着“S”型路线向前跑。
脑子里唯一的方向是,不会撞到路人的方向。
可是除此之外,她该去哪呢?
去哪呢?
她好想回家。
回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几乎对于每个在外闯荡的人来说,“家”都是最不能提的地方。一想到“家”,无论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商人,还是在街边低头哈腰的小贩,都会忍不住卸掉平日里一砖一瓦筑出来的坚强。
夏澜不是商人也不是小贩,平日里也从未坚强过。
可这一刻突然想到这个字眼,就会觉得自己像是真的顶着不太厚的保护壳,经历过莫大的委屈一般,难过到忍不住想要停住步伐。
她抽了抽鼻子,却不敢真的停下来。
双腿不停地跑着,僵硬地跑着。就像下定决心跑步减肥的第一日,跑到最后眼神涣散,大脑混乱,全身上下只有两条腿在马不停蹄地动着,连停下来的动作都忘记怎么做的时候。
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围的灯光逐渐变少,人群也愈渐稀疏。
耳旁也由人声鼎沸变得寂谧无声。
一眼过去,这条路上的行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道旁的路灯孤寂地将昏暗的亮光横泼在地上,将人影慢慢拉长拉短再拉长。
来到那条平日里每日要经过的路口时,她大脑还没有做出任何指示,脚下就自觉拐了弯,重生来第一次踏了过去。
一来了这里,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就放慢了下来,大约与五六栋装修得格外奢华的小楼房擦肩而过,她才彻底停下来,缓缓向右转过身。
立在面前的房子的体积并没有那么大,从正面看上去却显得格外精致。
房子外面被红砖筑成的的围墙围了一圈,一面浪费着土地,一面经营着肃穆的形象。
她晃了晃脑袋,轻车熟路地通过狭小的小道绕到房子背面,踩着围墙上人工弄出的凹突处,噌噌两下爬了上去。
围墙顶部插了细细碎碎,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双手按上去的时候,却没什么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