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夏澜终于睁开了眼睛。

口鼻间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她眨了眨眼睫，意识缓慢回到身体里。

身体才刚动弹了两下，一张稚嫩好看的脸蛋便凑了过来。

“你……”

是顾延笙，初中时候的顾延笙。

他像是想说话，但是从口中蹦出一个字后又安静了下来，表情晦涩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又开口。

她感觉自己有些累，结合起脑袋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些画面，现在并不是很想理会面前的少年。

但还是垂着脑袋，轻轻应了一声：“嗯。”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愧疚：“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应该不会晕倒。刚刚我问过医生，他说你身体正常，没有问题，但是……”

见他还想继续说，夏澜才终于抬头，看向他。

她表情乖乖巧巧，唇边有温软柔和的笑意，眼中却少了过去一直亮堂到难以让人忽视的热忱。

“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顾延笙的话被她打断，微怔。

他有些无措地盯着她，张了张口，还想说话：“可……”

夏澜笑笑：“你走吧，我会给我爸爸打电话的。”

少年心高气傲，又天生聪明，哪能看不出她这会儿的刻意疏离与冰冷。

饶是怀有有愧疚，也不免心生不满。

他咬了下后槽牙，脸上表情垮下来，视线移走，声音冰冷僵硬：“那我走了。”

夏澜快速点头：“再见再见。”

小男生大概是头一次被人下逐客令。

还是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面子难免挂不住，走的时候，背影那叫一个冷酷无情。

夏澜没再看他，等病房里安静下来后伸出手，动作迟缓地捏了下自己的脸颊。

昏迷前的记忆回到身体里，她在教室里得知了顾延笙接近自己的原因，昏迷晕倒，

所以，刚刚看到的那些河流、成年许霖以及其他莫名其妙的画面，都是梦。

可在这个梦里的那些东西过分真实，真实到，让她确信，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那些分明是她不小心弄丢的，有关上辈子的记忆。

她以为她是无缘无故突然重生的。

她以为她是在同顾延笙正恩爱的时候重生的。

她以为她……这辈子的最大目标是，找回上辈子的生活轨迹。

却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都错了。

她会重回这一年，是因为她上辈子的身体已经死了。

她在最深沉绝望的黑夜中许愿，希望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回许霖的命。

她曾默默祈祷，若是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要远远离开那个名为顾延笙的男人，错误的决定，做过一次，便不该有第二次。

她期望，若是可以回到最初相遇的时候，她要穿过层层人群，推开重重波涛巨浪，紧紧抓住那人的手。

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夏澜感觉自己的胸前像是突然多了块又厚又重的石头，那感觉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脑海中再次浮现许霖的脸蛋。

她咬了咬唇，掀开被子，刚想下床，便听门边传来花盆摔地碎裂的声音。她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源头望了过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窗边突然闪过。

夏澜停下动作，知道那人正在墙壁外躲着：“直接进来吧，我都看到你了。”

几秒钟后，表情不太好看的许霖终于磨磨蹭蹭出现在门边。

他在门口站定了好久，没有进来。

夏澜回忆起，上辈子在医院醒来得知他死讯时自己的心情，突然有了种想哭的感觉。

两辈子加起来，都一直是她在对不起他。

拒绝他，推远他，甚至……害死了他。

她想弥补，又不知应该从何做起。

许霖视线没有同她对视，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在研究什么重要东西一般，表情干巴巴地解释：“我就是刚好路过。”

夏澜被他逗得想笑，咧了下嘴吧，却笑不出来。

她张口，本想说点轻松的东西，却情不自禁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声音带着颤音，许霖这才讶异望向她。

视线望过去的那一瞬间，他便慌了，表情无措又紧张：“我，我真不是专门来看你的，你，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