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流云易散(二)

阮临说的不错。活着的人自然还是得继续活着。

但是活着与活着之间却并非相同。

光阴流转。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温度一天天的降下来，石一天天的愈渐沉默，除了和他还能偶尔说上几句，其余的时候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那天之后，宋何从王婶手里买下了阮临家隔壁的院子，与石搬到旁边，和阮临做了邻居。

石每日一早雷打不动起来随宋何练武，下午则到阮家看书，晚上还要回去临帖练字温习书本，颇为刻苦。

他每日刻苦努力，不再去提皇贵妃与石B，仿佛渐渐走了出来。

这似乎是好事，阮临看在眼里，心中却总是悬着。

石的沉默与冷淡让阮临分外不安。阮临明白，石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将自己母亲的死放下，他心里应当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阮临太明白了。他甚至不用猜测，就已经知道石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报仇。

京城有多复杂，阮临虽没有亲身经历，却也还是能感受到几分。

更何况，一个独受宠爱多年且母家显赫的皇贵妃，尚且无法应付她面对的敌人，石一个年纪尚轻的皇子，他想怎么做？他要怎么做？他选择这条路，面对的又是什么？

阮临不敢去想，也无法劝他。

怎么劝？是劝石放下，还是让他不要妄想以卵击石？

“想什么呢？”阮母出声，将阮临的思绪拉回来，“发呆发的认真，连饭都不吃了？”

“没事。”

阮临回过神来，手里还拿着筷子，就见阮母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眉毛都皱到一堆，还说没事？”

“真没事。”阮临说，“就是忽然想起一本书来，但一时半会的又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

阮母笑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待会儿吃完饭，我帮你找找。”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阮临道，“下午石还得过来，我让他帮我一起找。”

提到石，阮母也叹了口气：“哎，也是让人心疼，原本多活泼的一个孩子，现在成天的，连一句话都不说。”

阮临没接话，过了一会儿，阮母轻轻的说：“他这个样子，若是父母看见了，该得多心疼。”

“慢慢来吧。”阮临像是在对阮母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不着急。总会过去的。”

阮母道：“到底是太突然，他又还小，难免慌乱。”

“都会好的。”阮临放下筷子，认真道，“我们不也这么过来了。相信他，都会好起来的。”

阮母愣了一下，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午饭后没有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石如约而至。

“阮姨。”石喊了一声阮母，算是打过招呼，阮母应道，“阮临在房里，你去吧。”

石进屋，阮临正在收拾书架，桌上堆了一大摞的书。

石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边将书都归拢整齐。

“你来了啊，刚好，快帮我接一下！”阮临余光瞥见石，赶紧转身将手上抱着的书塞给他。

石看着他忙来忙去，过了一会儿问道：“在找什么？”

“没有，没在找东西，只是把书架收拾一下。”阮临抬手抹掉脑门上的汗，“收拾出些地方，等过几天我带你去一趟镇上，再买几本回来。”

石听完不置可否，没有表态，阮临也不管，就当石应了，自个儿拍板将此事定下。

说起这事，其实阮临早有此意，想要带着石出门走走。

总待在家里闷着，时间一长便容易东想西想，最终只能越发钻牛角尖。出门散散心，见见其他人，不说别的，心里也要好受些，不会一直憋闷。

阮临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书架整理利索，又拿抹布把桌子架上都擦了一遍，才最终完工。

“坐呀，总站在这里干嘛？”阮临一回头，就见石站在一边看着他收拾，“这就好了，坐吧坐吧。”

石拿着昨日未看完的书坐到一旁，阮临看了他几眼，心道这人今日还是没有笑，成天一张冷脸挂着，看着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罢了罢了，自己多说些话，总能引着石应上一两句。

那夜未归，对阮临而言，在心里于石是有愧疚的。也因此在这段时间里，纵使他自己也不是个爱叽叽喳喳多话的人，也硬是逼着自己活泼起来。

这么一看，两人如今的相处模式，倒像是之前的角色互换了一般。

石注意到阮临的目光，放下书：“看什么？”

阮临没回答，转移话题问道：“过几日去镇上，我们再买几只小鸡仔？”

石用眼神表达疑惑。

“之前的那几只不是已经大了嘛。小小的才可爱，大了就不好玩了。”

前一批小团子早就开始褪去黄色的绒毛茁壮成长，隐约间已有威风凛凛的架势；就连阮临送石的那只也在宋何的照顾下长大了好几圈，平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似乎有撒不完的劲儿，看见人便咯咯咯的要来啄。

阮母打算再养些时候便把这一批鸡崽子卖出去。没多大用不说，总养在家里清扫起来也麻烦。阮临也有此意，正好还能腾出地方养新的小鸡仔，一举两得。

一周后，温度降了不少，秋天到了。

前些日子，阮母给两人量了身形尺寸，说是要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