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八日前。

岑黎T站在安上殿外等着，江也也陪同他在外边站着。

岑黎T本是黄昏时候被牧公公宣过来的，不觉间天都已经彻底黑了。

晚风吹得人身上泛起一阵阵凉意，岑黎T却站得笔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事实上就连江也都站得有些腿疼了――他大腿根的伤还未痊愈，长时间站着或是走动，不免有些痛痒。

岑黎T在宫门附近等回了魏麟后，便回了降真台。

万万没料到的是，牧公公在降真台等着他，说是皇上宣召。

岑黎T看江也无事可做，便带着江也同去了。

谁能料到来了安上殿，皇帝正在休息，两人便只能在外等着。

牧公公已经进去看过三次了，皇帝依然没有醒。眼见着时辰越来越晚，风也越来越凉，牧公公皱着眉，打算擅自做主一回，便轻声道：“九皇子，皇上现下龙体抱恙，要么您先回去休息？夜里风凉，要是着了寒，可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江也觉得这个提议极好，可江公公毕竟是个奴才，哪有替主子回答的道理。于是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岑黎T，请期待岑黎T能应允了牧公公的提议。

岑黎T摇摇头：“谢牧公公关心，既然父皇传召，还是该等着。”

江也悄悄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既然岑黎T婉拒，牧公公也只好陪着二人在殿外等着。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安上殿里终于有了动静。里边候着的小太监轻轻推开门道：“牧公公，皇上醒了！”

牧公公匆忙跟岑黎T道了声“稍等”，然后便进了殿。

江也看见没人了，倾身上前，在岑黎T耳边抱怨了一句：“等这么久，你不冷啊？”

“有点冷。”岑黎T说道。

江也趁他不备，顺手摸了摸岑黎T的侧脸。好家伙，他脸被风吹得跟冰块似的。江也也不知道岑黎T打得什么算盘，不过好在皇帝醒了，应该就要召见他，至少跟着进了殿内，应该能暖和不少。

没一会儿牧公公便出来了，毕恭毕敬道：“九皇子，皇上请您进去。”

岑黎T点点头，踏进了安上殿。

江也还从来没有进过安上殿，他在殿外倒是打量过这座皇帝专用的殿宇许多次――因为魏麟经常在这边当值。安上殿外表看着就十分华丽，江也跟着走进去，心里还有些好奇和期待。

殿内点的灯并不多，外室有些昏暗，牧公公领着岑黎T往内室走，江也自然而然跟着打算进内室，却被小太监拦下了：“公公请在外稍等。”

“好的。”江也只好依言，跟小太监们站在一起等着。

岑黎T有些羞怯地进了内室，皇帝躺在榻上，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岑黎T只是瞥了一眼，了解了个大概，然后便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跪伏在地上倒：“儿臣给父皇请安。”

这个大礼看上去很自然，但内底里讲究挺多。

一般皇子见着皇帝，若不是在外臣面前，通常都不用行此大礼。岑黎T如此行事，皇帝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眼下他的身体日渐消瘦，皇子们各个都顾着笼络大臣，反倒是这个连自己面都见不到的小儿子，时时以书信问安，字里行间净是关心。

他看着岑黎T如此羞怯的行礼，他们之间的生疏便因这个礼数而一览无余。也不知是因为时日无多而容易伤怀，还是想起过去岑黎T在他怀里笑着喊父皇的可爱模样，皇帝的眼眶竟湿润起来。

“好孩子，起来吧。”皇帝道。

“谢父皇。”岑黎T这才从地上起身，一举一动皆做得十分到位。

牧公公连忙上去讲皇帝扶起，又给他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皇帝接着道：“到朕身边来。”

岑黎T却有些发愣，他低着头，只是悄悄抬眼看了皇帝一眼，立刻又把目光收回，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皇帝见他这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当真是太过于冷落这个幼子了。

“过来，到父皇这里坐。”皇帝耐着性子又道。

岑黎T这才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榻边，皇帝朝他伸出手，岑黎T犹豫片刻才把手放上去。

接着皇帝便轻轻拉着他，让他坐在榻沿。

岑黎T一直低着头，皇帝轻声问道：“为何一直低着头？”

闻言，岑黎T慢慢抬起头道：“父皇天威，儿臣不敢冒犯。”皇帝看着他抬起小脸，那红红的眼眶已经说明了问题。

“T儿，你可怨朕这些年冷待于你？”皇帝开口问道。

岑黎T赶忙大力地摇了摇头：“父皇忙于政事，T儿不怨。”

皇帝一边拉着岑黎T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想摸摸他的脸。岑黎T跟锦妃真是长得十足的相像，此时他坐得还有些远，皇帝伸出手却碰不到他。但下一刻，岑黎T便乖巧地把头伸过去，任由皇帝有些粗糙的掌心抚在他的脸颊上。

“外面天很凉吧，冷不冷？”

“儿臣不冷。”

说完这句，皇帝便听见

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水珠打在被褥上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岑黎T抬起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点泪痕。

距离如此之近，皇帝都能看见他极力隐忍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

“哭什么？”皇帝问道。

岑黎T的印象里，只有幼时被父皇抱在怀里时，有过如此接近的相处。再往后，记忆中的父皇便是永远板着威严的脸，偶尔笑起来会很豪迈，但都是在些宫宴上或是祭典上。

岑黎T总是被安排在最末位置，没人看得见他，也没人想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