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陈青安焉敢不从。
他有空揪住余沉单独说这事儿的时候,正好是师门聚餐那天的下午。
余沉牵头的一个课题在明大医学部开完题,陈青安陪他和一群同行专家寒暄完,顺着校园林荫道去取车时,他平铺直叙地说:“老师,你别把苏妤放我跟前了,我不想带她。”
“怎么回事?”余沉停步看着他,暗道不妙。
陈青安的性格他知道,是有点棱角,但人也靠谱,绝不会胡来。
“她给我发了很不恰当的短信。”
陈青安没留一丝余地,心平气和道:“老师,您再把她放我这儿,我这日子就过不成了。”
带了这么多届学生,师兄师妹的牵扯,余沉见过太多。他很快从惊诧中恢复过来,先是对苏妤的恨铁不成钢,神色又渐渐微妙起来:“……她给你发什么不恰当的了?”
陈青安:“……”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您就说成不成,开什么条件才成吧。”
“诶这就对了,为师就喜欢聪明的学生。”
余沉笑眯眯理着账,从科室里边角碎料的活儿,再到今年怎么打国自然怎么发文章,把陈青安压榨的明明白白。
最后还补了句:“你是我学生,我怎么可能不盼着你家庭和睦呢?就是冲当年念书的时候,你岳丈是我偶像这点我也――诶说曹操曹操就到,斜对面那位你看到没,还不赶紧上去喊人?”
没等陈青安出声,余沉当先乐了:“钟主任,巧了啊这不是!”
钟轼一见是他,也笑着招呼。
但余光扫到陈青安时,翁婿两人很有默契的,各自别开了眼。
“爸。”
“嗯。”
国庆节那一吵,伤筋动骨,谁也没恢复好。
之后钟盈虽然绝口不提了,可不提的代价是,连钟轼整个关键词,全都一起屏蔽了。
可女婿总归是女婿,见到余沉,钟轼再怎么样都要说些承您关照教导我女婿之类的漂亮话,余沉应着,自然也很聪明地瞧出来这两人不对劲,没多久就寻了个借口自己先走了。
临了,担心自家学生犯浑,还嘀咕了声:“……好好和你岳丈说话。”
陈青安笑了。
他哪有这胆量。
好久,钟轼都没开口说出点什么。
若换成平时,陈青安立即就能丢出个话题,哄岳父大人舒心。
但这回,陈青安保持着沉默。
顶着这股压力,他要让钟轼知道,作为他女儿丈夫的自己,也对他的行为极其不满。
陈青安闲着也是闲着,掀着眼皮淡淡环顾了圈。
林荫道底下,钟轼停那儿的车,还是没变,灰蒙蒙的都快看不出漆的颜色。
这父女俩,还真是……
外表个顶个的光鲜亮丽,内里呢,连洗个车都嫌麻烦。
“――青安。”
被钟轼一喊,陈青安忙敛了笑,端端正正应了声。
“咳。”
这种正式,只会把气氛搞的更紧绷。钟轼清了清嗓,问的含含糊糊:“以前,以前……你们吵架了,她都怎么弄的?”
陈青安心里飞快过了一遭,敞亮了:哦,这是问,钟盈生他气的时候会怎么样。
“真没怎么。”
他低着头,眉眼和语气彻底柔和下来,用最体贴丈夫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往岳父心上插刀子:“她什么性格,您也知道的。真的很少和我吵,真生气了,只要我认真赔礼道歉,她也肯听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女儿是最温柔知礼不过的。是他太不是东西,把人给气狠了。
钟轼一口老血都快气出来了。
从前他听人家形容,说什么气闷到一定程度,连晚上睡觉都堵在那,躺不下来,坐立难安。
对于这种说法,原先钟轼是很不以为然的。睡不着那就是不够累,闲的。
碰到时间够长够烦难的术式结束,别说躺下,就是靠墙边坐会儿休息,他都能睡着。
但那晚上回家吧,他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也合不上眼。
直到看见窗外晨光熹微,天色亮了。
女儿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会这样掉眼泪,哭起来那么让人心疼吗?他拼命回忆,却怎么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影子。
人嘛,都是这样。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钟盈小的时候,他正年轻气盛,醉心临床,一心想着要做出点成绩,不能辜负医学院这么多年的培养。
想着以后等女儿再大一些,他也没这么奔忙了,自然可以多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