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陆亭北很明显是听见了这话,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她。很久以后他松开她的腕子,沉默地转身,走去那棵树旁将手机捡了回来。
夜风这会儿吹得跟刀子一样,不仅往脸上刮,还对着人身上扎。萧澜吸了吸鼻子,低头整理被他弄皱的衣服,理好后,她打开车门上了车。陆亭北站在车外,只能看见她冷淡的侧脸,自认识萧澜以来,何曾见过她对着他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陆亭北心脏闷痛,长而沉地吐出一口气。
白气在他周围散开,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开车门的声音响起,萧澜望着前方车灯打出来的光柱,没看他一眼。陆亭北跟她一样沉默,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将车子从树林中开上川流不息的马路。
萧澜慢慢看向窗外,高楼树木、车辆行人从她眼前匆匆而过。她与陆亭北冲动短暂的婚姻真不能算顺利,新婚第二天就受了他睡在隔壁房间的迎头痛击,婚后因为要与她共进早餐,他病情加重,去公司找她,他见了江铎发一通脾气,紧接着爷爷就出事了。
他们家人对她一顿抨击,他不由分说维护她,刚要有和好的迹象,陆亭北又知道了她邀请朱瑛的事,说她是为了好玩才刺破他的秘密。她比他想法成熟,生了一天气就去医院找他,却撞见他跟刘婷一块吃饭。
偏偏这晚陆亭北的三位伯伯摆了大阵仗要逼爷爷签股权让渡书,她只好让江铎帮忙,请来保安跟一大帮医生。好在大伯他们畏手畏脚,当晚并未真做什么就离开,他们也因此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那几天,萧澜觉得他们真可以那样过一辈子。
他今天从那么多人手中将董事长的位子抢了过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了呢?
萧澜对着车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大概他们俩就算不是八字不合,至少也是很难磨合的夫妻,陆亭北他因为一系列的前因成了这样的性格,注定要与她有很多争吵。
在萧澜看来,陆亭北虽然比她大两岁,却好像还没长大。
刚问他要不要孩子,如今她后悔了,以他现在的心理成熟程度,还不到做爸爸的时候。
车子平稳地开着,已经快到江铎的别墅。
忽然,萧澜看见前方路边有家药店,她冲着窗外道,“停车。”
或许是她声音哑了陆亭北没听见,车子一刻不停地从药店跟前驶过。萧澜心里一紧,偏过脸道,“陆亭北,我说停车。”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陆亭北没问她要做什么,直到他见萧澜拿着包下车往车后的方向走,她踩着高跟鞋,背影中带着一股决然,他下车追了过去。
“你去哪?”
萧澜没看他,“买点东西。”
陆亭北皱着眉,紧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进了一家药店,他寸步不离地跟进去,跟着她来来回回在货架间寻找。最终,她的视线在某处定住,脚步停了下来。
像慢镜头一样,陆亭北眼看着她拿了一盒药,低头确认药效,然后去门口结账。他看清了萧澜拿的是什么,但脑子里浑浑噩噩,只知道跟着过去结了账,连店员奇怪的眼神都没发现。
上了车,萧澜从前面翻出一瓶矿泉水,扣了两片药,面无表情地仰头吞了。
“回家吧。”萧澜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陆亭北眼睛泛酸,仿佛看见一个小生命离他远去了。他不明白为何已经把她娶回了家,见她当着他的面吃药放弃他们的孩子却什么都做不了。他那么在乎她,心里只有她一个,她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伤害他们的感情?
眼角有泪流了下来,他飞快拿手揩去。
萧澜总问他怎么哭了,他之前都忍住了,但这回的眼泪太倔强了,眨眼也眨不掉。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萧澜也在一瞬间惊醒,她做了个短暂的梦,内容有些模糊,她只觉得不是什么好梦,因为醒来以后,她的心情很压抑。
爷爷在客厅边看新闻边等他们,一见人进来,慢悠悠抱怨的声音里藏着温情,“买个菜怎么慢吞吞,你们许阿姨已经在厨房等了老久,你瞧瞧你们――”
爷爷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停了下来。
萧澜扯起一个微笑,对爷爷解释道,“回来路上车抛锚了。”
“噢,”爷爷下意识看了陆亭北一眼,见他没反驳便点了点头,“快把菜拿进厨房吧,让许阿姨给你们露一手。”
放完菜,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卧。
萧澜坐在梳妆台前摘掉耳坠项链,眼睛扫过桌上钻戒,当着陆亭北的面,她到底没拿起来戴到手上,起身走到衣柜边,她换上家居服,把头发一扎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跟陆亭北交汇过哪怕一次。
但到了餐桌上,两个人却不得不装出彼此无事且十分恩爱的模样,有来有往地互相夹菜,也没忘记笑眯眯看着他们的爷爷。
爷爷在心中想着“家和万事兴”,一边笑着问陆亭北今天后续如何。陆亭北从小报喜不报忧,只说了个皆大欢喜的结果,爷爷果然很开心,看着身边两个年轻人甜甜蜜蜜的模样就忍不住道,“澜澜,亭北这边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爷爷知道你事业心强,但也不妨碍你们生个小娃娃玩儿,自己不想带,爷爷帮你们带。”
今天爷爷这番话,正好刺痛了二人,萧澜勉强一笑,推辞道,“爷爷,我跟他还年轻,也还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这事顺其自然吧。”
“好,那爷爷一定养好身体等着那一天。”
听爷爷这么说,萧澜又有些心酸,张了张口,到底没做什么连她自己都不信的承诺。
爷爷同时又担心陆亭北以后工作忙了会忽略萧澜,满脸严肃地叮嘱他日后不管公司如何,都要把萧澜照顾好。
“我知道,”陆亭北点头,“我会的。”
这晚爷爷入睡前,两人一直在主卧待着,忙着各自的事情。等听到隔壁熟悉的鼾声响起,陆亭北才起身,带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出去了。
他一走,萧澜紧绷着的背慢慢松了。
这样冷战,她心里并不好受,可她总要给他个教训,才能让他慢慢学着长大,学会控制情绪和说出口的话。
第二天早晨,萧澜醒来走出去,许阿姨端着一杯牛奶迎上来,对她笑道,“这是小陆走之前让我给你热的牛奶,喝完就过来吃早饭。”
萧澜心里一动,“谢谢。”
餐桌上的早餐很丰盛,鱼肉蛋都有,摆了半张桌子,萧澜心头沉甸甸的,她忙问许阿姨,“他早饭吃了什么?”
许阿姨回想了一下,“他拿生菜卷了两个煎鸡蛋,几口吃完就走了。他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不等你就一个人先走,不像他的性格。”
萧澜拉着许阿姨坐下来,“一起吃吧。”
“他最近是得好好忙一阵,”萧澜说,“对了许阿姨,您在陆家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