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金乌西沉,赤色的霞烧上了天,天边有黑压压一片老鸹飞过去,叫的凄厉。
公主的眉间蹙了一小团疲累,靠在那城墙垛,歪着头去看眼前正控诉她的清俊将军。
这人将帽盔除了下来,面庞上染着血和灰,眼眸里有星芒璀璨,笑意氲氟在他的眉梢眼角,他望住了她,像是望住了万顷山河。
“将军请看,”公主歪着脑袋,眨巴了几下黑亮大眼,纤纤玉指往那城内城外,正在忙碌的将士们身上一指,“这些,全是忠臣义士,哪一个的忠心都不比你少。”
周夫人在一旁笑的慈爱,看了看自家儿子吃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畅快――自家这个小儿子,从来都是眄视指使的那一个,如今有人收拾他了,她竟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心情。
她笑着向公主道了别,留给儿子一句话:“你是菜园子里捡回来的,身世可怜的很,快求求公主收留你吧。”
说罢,施施然往城墙下去了。
江微之扶额,拱手目送母亲下楼,这才向着公主一笑:“忠臣义士数以万计,可如臣这般英俊,又深得公主宠爱的,只有臣一个。”他向前一步,将公主圈在他的臂弯,“公主,您想我了么?”
这可是国家的肱骨重臣呢,腆着脸说自己是最深得公主宠爱的,霍枕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你这是在坏我名声!”她从他的手臂里钻出来,气急败坏地警告他,“眼看着我就要摆脱娇纵蛮横的名声,难道又要被你连累,安上一个骄奢淫逸的名声吗?”
公主皱着一张小脸,理直气壮地指责他的样子,尤其可爱。
江微之连日征战,每日支撑他的,不过就是公主的笑颜,此刻他万千想念,落在了实处――公主纵然不笑,那也是顶顶可爱的。
他欺身上前,将公主压在了城墙上――在她的背上垫了自己的手。
他鼻息咻咻,在她的耳畔低语:“公主只在臣面前骄奢淫逸就好。”
公主的耳畔烫的厉害,快要灼伤了,她讶然地扬手,覆上江微之的额头,灼手的烫使她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
“你发热了!”饶是不通医理,这发热的症状却一摸便知,这句话说完,耳侧的那人却顷刻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
霍枕宁有些心焦,把他艰难地撑起来,见他耷拉着好看的眉眼,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别烫了手。”他将公主的手抓住,有些心疼的说。
霍枕宁扬起手来去招呼城下的周夫人。
“夫人,驸马发热了,我摸了一下,好烫手。”
周夫人听见了,颇有些紧张,几步便上了城墙,先来捧公主的那只手,啧啧了几声:“公主手没烫着吧?”
霍枕宁失笑,看了看眼前一脸讶然的江微之。
江微之看着自家娘亲,再度确认了自己同娘亲的感情,约等于没有感情。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生的吧,硬着头皮也要管啊,周夫人冲着江微之招招手:“走吧,看大夫去。”
霍枕宁有些心疼,也有些不舍的,纠结地看了江微之一眼。
江微之唇畔牵了一丝笑,有些恹恹,有些宠溺。
“公主,大梁有你,何其有幸。”他的语音清润,站在那里自有一番中正平和的风骨,“臣有你,何其有幸。”
他说完这句话,没来由地,却红了眼眶。
北风吹动了公主的发丝儿,她站在那儿,柔润清嘉,像一幅绝美的画儿。
这是他怕错过又怕辜负的人啊,这也是他拼了性命,也要去请求原谅和要去爱的人。
她的公主却没有说话,向着他笑了笑,良久了才说道:“定亲的男女轻易不能见面,你快回去吧。”她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那一轮初升的明月,“晚安。”
周夫人在一旁扶住了自家儿子,自己也有许多的感慨。
江微之嗯了一声,郑重其事地向公主拱手作别。
公主却调皮了,偷偷看了周夫人一眼,笑着打趣他:“我说的晚安,就是要你,晚上安分点儿……”
周夫人大笑,向公主保证:“……老身一定将他看住了,不要他偷偷跑出来打搅您。”
公主一笑,像只小猫儿一般,扬起了爪子。
“好透了不烫手了,再来打搅我。”
江微之默默地同她告别,有些不舍也有些委屈地,随着娘亲下了城墙。
霍枕宁安安静静地转过身,去看那地平线上的微光。
千里沃野,万顷的江山,农人种田,桑农养蚕,商人惠市,学生读书,大夫操心国事,武人保家卫国,人人安居乐业,国家物阜民丰。
平定叛军,守卫帝京,这是不世出的奇功,在皇帝龙体康愈的这一天,帝京人人有封赏。
帝京百姓抵抗有功,以户籍人口,人人发放一吊钱。
谢小山救驾有功,晋升正三品左骑散常侍,他一向不靠恩荫,如今当真自己为璀错挣来了诰命。
新任枢密使杜鲲指挥有功,升任宰相一职。
姜鲤守卫帝京有功,升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赐婚云阳军统帅海镜――听说是海将军苦苦求来的。
至于各地支援的军队,人人皆有封赏。
至此有功之人,皆有所得。
而有罪之人,也绝不能逃脱。
四皇子霍陶光被置于水缸中,天下安定时才被人想起来,捞出来时已奄奄一息,虽谋害天子和东宫,通联外敌,意图反叛,但到底是龙子凤孙,贬为庶人,囚禁皇陵,永世不得出。
齐琼华犯下唆使之过,鸩毒一杯,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