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旧事重提惊疑起
解无移似是有些不愿承认,看了落英一眼,别过脸去。
季青临一看便知自己所料未错,哭笑不得道:“那你方才还说那戏词皆是杜撰?”
解无移转回脸来,镇定道:“确是杜撰。”
季青临一噎,竟是无言反驳。
没错,这戏是他写的,他说自己是杜撰,旁人还能质疑什么?
落英看着二人这一来一回,摇头苦笑道:“无移兄,你当年将这戏本子交给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季青临顿时来了兴趣:“他怎么说的?”
落英看了一眼解无移,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坦然答道:“他说我与神尊样貌这般相仿,想必是上天授意我来演这一出《四季山》,他还说……”
解无移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听不下去,撑案起身道:“我去车中等你。”
说完,他迈步往楼梯那边走去,落英伸手欲拦,季青临却是拉回他的胳膊道:“哎哎哎先别管他,继续说,他当时还说什么了?”
看着解无移下楼,落英无奈苦笑道:“真是奇怪,从前可没想过无移兄也会有这般不自在的时候。”
季青临一乐:“他从前什么样?”
落英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一笑抬眼问道:“你与他认识多久了?”
季青临回忆片刻,道:“不到一日。”
落英一愣,惊讶道:“不到一日?是如何结识?”
季青临摊手道:“路上偶遇。”
落英的眼角跳了跳,似是完全不敢相信。
季青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别扯这些了,快说快说,这出《四季山》是怎么回事?”
落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而后细细回忆了一番,这才手指敲着桌面缓缓说道:“算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二十年前。
当年的落英还只有十多岁,是一个戏班子里跑腿的孩子。
那个戏班云游四处,居无定所,哪里有大户人家红白喜事,他们便去搭台唱戏,赚点小钱糊口。
那年春日里,为期三日的采婴大典刚刚结束,苏州一户刘姓人家的孩子被当地长生殿的掌奉选为“灵童”,不日便将送入京中。
刘家世代从商,家中很是富裕,且刘老爷精明强干,极善钻营,与当地不少官员私交甚笃。
遇此千载难逢的喜事,刘家上下自然一片欢腾,便想到邀一戏班子来平江河畔搭台唱戏,说是要唱上整整百日以做庆贺。
当年落英所在的戏班恰好行至苏州,赶上了这么一桩大生意,班主很是兴奋,吩咐众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出任何差错。
因要连唱百日大戏,人手略显不足,就连落英这样跑腿的孩子也临时担起了几个小角。
谁知,戏台之上唱了二十日后,刘家的小娃娃忽然发起了高烧,郎中请了不知道多少个,汤药也不知灌了多少碗,却是丝毫不见好转。
刘府中的老人家对刘老爷说,许是小公子染了什么晦气,须得好好查一查这晦气的源头才能解决。
刘老爷心急如焚,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便立即派人去查这子虚乌有的晦气。
这一查,便查到了戏班子的头上。
不知派去打探的人从何得知,他们的戏班子在来苏州前刚刚唱完一家的丧戏。
刘老爷一听,认定他们带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惹了晦气。
班主叫苦不迭,连忙解释请他们唱戏的那一户办的是喜丧,那家老头子年逾九十,且是寿终正寝,绝对没有什么晦气可言。
刘老爷哪里肯听他们辩解,当即便撤了戏台子,把戏班众人扣在府中,说若是小公子的病一天不好,他们便一天别想离开。
十几天之后,噩耗传来,小公子药石罔效,不幸夭折。
刘老爷悲怒交加,直言要让这整个戏班子给小公子陪葬。
刘家编了一套说辞向外散播,说这个戏班子向来手脚不干净,见刘家富裕便动了歹念,结果偷盗不成心生怨愤,便狠下毒手害了刘家子嗣。
这套说辞本是错漏百出,偏偏刘家与当地官员交好,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打算放任刘家自行解决这桩“私怨”。
就在这个时候,解无移到了刘家。
他带来了当初给刘家夫人接生的稳婆,毫不避讳地点破刘家谎报孩子生辰,混进采婴大典,骗得了所谓的“灵童”之称。
刘老爷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欲将解无移和稳婆一并扣下。
解无移面不改色地告诉他,自己在京中还留了后手,若是十日之内不回京中,这件事就会直接传到宫里,传到通天殿中。
刘老爷不敢冒险,但听解无移这么说,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便赶紧问他握着刘家这个把柄究竟意欲何为。
解无移告诉他,只要他放了府中扣下的戏班子,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刘老爷本就自知理亏,如今听闻只是这个要求,二话没说就连夜把戏班众人给放了。
解无移也没再逗留,带着稳婆和戏班子到了云州,将他们安置在了寄雁阁。
老班主深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带着众人连连叩首,感激涕零。
解无移任由他们拜谢完毕,而后告诉班主,如果他们愿意,从此便可留在云州,寄雁阁送给他们经营,只是有两个条件。
第一,凡见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者,须得行善接济,不得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