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不要慈善家的关怀。
报告比向初想象中还要顺利,不仅一次都没磕巴,还临场发挥,完美回答了专家提的问题。
他在短短几个月内得到了太多如愿以偿,走下台的时候第一次没有低着头,而是去找寻谢时君的目光,对上他明亮笑意那一刻,向初意识不到自己笑得有多自信,好像回到了小学时期,因为简单的一句表扬而开心一整天。
本想结束后就去找谢时君兑现奖励,没想到阮愉拉着他张罗晚上聚餐的事。
“向初你也来呗,谢老师都要走了,咱们可得好好聚一次,吃完饭就去唱歌,谢老师唱歌……”
阮愉接下来还说了什么,向初一句都没听到,他只捕捉到半句话,情绪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谢老师都要走了。”
是他被幸福的错觉冲昏了头,差点忘了,这个项目结束,他继续呆在死气沉沉的研究所,谢时君回到C大专心教课,在现实意义上,他和谢时君是真的不再顺路了。
“向初,你晚上到底去不去啊?”阮愉拉着他问。
向初回过神来,说:“嗯,去。”
直到下班,向初都没能和谢时君说上一句话,谢时君一直在相识的专家交谈,身上还穿着板正的西装,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大方从容地和每个人握手道谢,从每个角度看都像个完美先生。
是啊,他站在那儿,本来就是挑不出错漏的完美先生。
向初失落地回到办公室,看到谢时君桌子上的文件、笔记本、水杯都被收拾整齐,装进了纸箱里,似乎只要带上这些,他就能一身轻松地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回来了,而向初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收拾的。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谢时君有没有想过,这里有个向初,也想被他打包带走呢?
?
向初依旧是不擅长社交场合的,不管是饭桌上还是KTV的包厢里,谢时君都被同事簇拥着,他只能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上,热闹就在眼前,可他融不进去也退不出来。
一行人说笑着走进饭店时,向初有一瞬间很想坐到谢时君旁边,可他只犹豫了几秒就没机会了,最终还是走向属于自己的角落。
他想,其实这样才是合理的,他在办公室和谢时君装陌生人,他们俩甚至从来没有在食堂一起吃过饭,现在谢时君要走了,他哪有资格在聚会时去抢谢时君旁边的位置。
这让他联想到跨年那晚,和现在的场景如出一辙。
他一个人默默喝酒,听谢时君和同事们谈笑风生,他还是那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向初,谢时君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谢时君。
一切都没有变。
吃完饭转战到KTV,大家纷纷起哄,让谢时君唱今晚的第一首歌,最好能炒热气氛。
他唱了一首《哭砂》。
向初坐在沙发角落里,装作漫不经心喝酒,其实竖着耳朵听完了整首歌,并且很不客观地认为谢时君这首歌唱得不好,谢时君还是比较适合唱《夜夜夜夜》,他现在回想起来凌晨的天桥上,谢时君贴着他的耳朵唱歌,还是会心跳加速,就觉得……怎么会唱得这样好听呢。
包厢里光线昏暗,镭射灯扫过角落,给杯子里的酒液染上鬼魅的红,向初连着喝了两杯,感觉和果汁没什么区别,这好像还是谢时君点的酒。
谢时君连着唱了两首歌,都是老情歌,同事们不甚满意,吵着说他选的歌太伤感,带不起来气氛,阮愉自告奋勇接过话筒,结果吼了一首《分手快乐》,唱到最后居然还哭了。
一群损友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安慰的安慰,起哄的起哄,只有向初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有点想逃跑了。
本想今晚向谢时君要个奖励,也许还能鼓起勇气直接一点,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子,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向初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离开,谢时君推门走了进来。
他早就脱下了西装外套,白衬衣依旧规矩地扎在腰带里,只是沾染上了各种酒水饮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盖住了原本的清爽薄荷香,让向初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陌生,垂下眼眸,迟疑着叫他:“谢老师。”
谢时君径直朝他走来,抬手,食指指腹划过颧骨,又移到镜片后面,点了点他眼下的小痣,“少喝点酒,眼睛都红了。”
向初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是稍微有些泛红,不知道是被酒精逼的还是情绪的原因,他捏紧拇指,听到关节响动的声音,终于开口问:“您之前说的,什么奖励都可以给我,还作数吗?”
“当然……”
谢时君还没说完,阮愉突然踉踉跄跄地撞开了门,明显是喝大了,差点一头栽倒,谢时君赶忙去扶。
阮愉冲他扯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但其实他脸上满是泪痕,根本掩饰不住,他说:“谢谢你哦谢老师,我失恋了,好难过啊。”
“慢点,先洗把脸。”谢时君把他扶到洗手台边,帮他把水温调好。
向初站在一旁,忽然觉得这个场景特别熟悉,跨年那晚他也是因为失恋喝得烂醉如泥,谢时君也是像现在这样照顾他,如今角色换了,他不再是需要安慰的失意者,谢时君的温柔与关切自然而然转到另一个人身上,而他只能扮演又蠢又多余的背景板。
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向初小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便逃跑似的回到了包厢。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谢时君和阮愉还没回来,向初心里隐隐不安,想回到洗手间看一眼,刚推开包厢的门,就看到几步远处有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
是谢时君,在抱着阮愉。
阮愉比谢时君矮了不少,从向初的角度看尤为小鸟依人,谢时君几乎把他整个拢在了怀里。
向初定在原地,心凉了个透,以前,不对,就在今天白天,谢时君也这样抱过自己。
隔着一扇门,同事们的狂欢仍在继续,隔着几步路,向初的春天塌陷在即,最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醋的立场,因为谢时君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温柔体贴处处做到完美,就算不是向初,就算换成随便哪个人,谢时君还是会这样。
他在谢时君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走不出失恋的可怜人,五个月前谢时君可以摘下他的眼镜,给他短暂的安全感,现在他照样可以同样的温柔面孔去拥抱阮愉。
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沉溺于暧昧,幻想暧昧背后是怎样真实的心动,可是谢时君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段关系转正,他对自己不过是同情,再加上一点点从冉秋意那里得到的同理心和愧疚感。
夏天还没来,春天已经碎了。
?
向初连外套都没拿,一口气跑出KTV,远远离开不属于他的热闹,只是街上车流拥挤、熙来攘往,是城市里的另一种热闹场面,依旧将他除名在册。
他还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