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新上任的河神临急临忙要召开季度评定会,着实让沅江流域的众小神们措不及手。
评定会的前一个夜晚,最焦虑不安的,尤其要数A市东山区这几位小神。
阿金破天荒的睡不着,打电话找穆阿姨要安眠药,穆阿姨说她刚给榕老伯送过去两片。
至于棠小野嘛,她躺在河神府客房宽大松软的床上,翻了一个又一个身。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还在回味着容榉竟然是河神这个可怕的事实。
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从明天开始化身小狗腿讨好他?
从前她凶过他不少次,前后反差这么大,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虚伪善变的女人?
棠小野抱着小脑袋,越想越焦虑,根本无法入睡。
月光朦胧地透过窗户照进来,夜风吹来一阵清幽缥缈的笛声。
大半夜的,是容榉在吹笛子吗?
她脑中浮现出他月夜里坐在江岸边吹笛的模样――长睫低垂,墨发纷飞。
不知是回忆中的他太美好,还是耳边的笛声太空灵,她竟然渐渐平复下思绪,咬着手指睡着了。
第二天,为了迎接新官上任的第一个季度评定日,河神府邸上下十几个小童子一大早快忙疯了。
重新布置会场的,准备瓜果点心的,装订会议材料的……
忙碌得像过年。
棠小野帮忙打打下手,无意中在众多工作报告中发现了自己的一份――她在里头费了好大篇幅讲述自己如何收留了一个危险的穿越男人,并请河神念在此人并无恶行的份上,对其宽大处理。
她在起草那份请示的时候,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恳请河神不要为难容榉。
现在再看到这份请示,她只觉得一团火云在脸上烧。
她想趁人不注意把这份报告抽走,偏偏大莲眼尖发现了她的意图,把她赶到门外负责迎宾去了。
偌大的房间很快坐满了,几十束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量着中央的容榉。
本次季度评定会,又名沅江流域新领导见面会。
老头子们私底下讨论着为何秋河神的接班人这么年轻,小伙子们对容榉的长发造型报以不解。
至于其他女性参会者,一边偷瞄着新上司,一边悄悄打开了镜子补妆。
这个房间设计得像一片阶梯广场,人们围坐在或高或低的台阶上,中央腹地放着一张红色丝绒单人沙发。
容榉坐在沙发上,一头墨发少有地梳成一个工整的髻子,一支白玉簪子横穿而过,风流写意。
他借着等候众人入场的空隙,低着头一页一页翻阅着大家递上来的工作报告。
不知看到了什么奇怪的内容,他忽然嗤地一笑,抬眸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棠小野心虚地挪开眼,不敢和他对视。
“人都到齐了?”容榉拢了拢手里的报告,目光逡巡一圈。
菜头踮着脚清点一遍人数,毕恭毕敬道:“回公子,都到齐了。”
“先自我介绍一下,”容榉朝众人微微颔首作为行礼,“鄙人容榉,近期调任沅江。”
底下一名女子举手发问:“大人从哪里来,年方几何?能不能多讲几句?”她话音一落,其他女子也纷纷附和。
容榉微微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春山朗润、冰雪消融,“我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宋朝,之前也负责掌管沅江流域。”另一个时空的沅江。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出生年月上看,我应该是在座诸位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当得起你们这一声‘大人’。”
底下有人笑了。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望大家指教。”他语气客气谦逊,并没有众人想象中“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风。
这种温润君子的表象一直持续到他开始逐一点评各区工作。
涉及到公事,这位新河神奖惩分明得很,既不温柔也不客气。
认真尽责、兢兢业业的,他选了几样典型重点表扬,夸得席间几位年轻小将眼眶微红。
敷衍了事、推诿塞责的,他也毫不含糊地指名道姓批评,并没有因为对方资历老、年限高而手下留情,坐在后排几个老同志脸色不太好看。
毕竟容榉是这屋里年纪最大的,倚老卖老在他这行不通。
棠小野托着小脑袋坐在众人中间,只觉得他声音清朗明澈,一字一句都奇怪的好听,至于他具体在说什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容榉说到一半,不知是口干还是什么原因,不自觉伸舌舔了一下嘴唇――这个小动作被棠小野看在眼里,勾起了她某个夜晚扑倒在他身上轻吻慢啄的回忆。
这下她更没办法集中精神挺清楚他在讲什么了。
容榉很快点评完了,评定会进入自由发言时间。
一抹纤细的绿色身影从众人中举手站了起来。
绿姬对着新上司娇羞一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声音娇滴滴道:“大人,我想借着这一次评定会,和您反映一些我们同事中出现的不良现象。”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请说。”
“工作条例中清清楚楚写着,我们在人类社会必须低调行事,暴露身份是大忌。但偏偏有些人爱慕虚荣、抛头露面,影响非常不好。希望大人能够严肃处理,让某些人引以为戒。”她说完,眼光暗示性地朝棠小野方向飘了过去,连带着个别同事也窃笑地望了过去。